与沈砚心会面后的第二天，林砚坐在了城市另一端，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里。
这里是本市新兴的科技产业园，写字楼通体玻璃幕墙，反射着耀眼的阳光。大厅里人来人往，衣着时尚的年轻人步履匆匆，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和 ambition 的味道。周锐将他约见的地点定在了他公司楼下的一家精品咖啡馆，用他的话说，“效率高，氛围也对”。
林砚到的时候，周锐已经在了。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对着笔记本电脑飞快地敲击，手边放着一杯几乎见底的美式咖啡。他穿着合身的商务休闲装，手腕上戴着一块辨识度很高的智能手表，整个人透着一股精干和仿佛永远不会枯竭的能量。
看到林砚，他立刻合上电脑，站起身，脸上绽开一个热情而极具感染力的笑容，伸出手：“林砚！好久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
他的手坚定有力，握手时间恰到好处，既显得真诚又不拖沓。
“周总过奖了，您才是越来越有大将之风了。”林砚笑着寒暄，在他对面坐下。
“叫我周锐就行，咱们之间不兴这个。”周锐大手一挥，显得很是爽快，“你邮件里说的项目，我可太感兴趣了。‘非遗’、‘文化传承’，这几个词现在可是风口上的关键词，流量密码啊！”他眼神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商业嗅觉。
服务生过来，林砚点了一杯拿铁。周锐直接对服务生说：“给我续杯美式，谢谢。”然后目光立刻转回林砚身上，身体微微前倾，摆出全神贯注的姿态。“具体说说？你知道，我这个人，就喜欢听实实在在的规划和前景。”
林砚将那份给沈砚心看过的计划书推到他面前，但周锐只是扫了一眼封面，并没有立刻翻开，而是示意林砚：“你先给我讲讲核心的，商业模式，市场切入点，最关键的是， scalability（可扩展性）在哪里？”
这种直接切入核心的风格，与沈砚心的迂回深思截然不同。林砚调整了一下呼吸，用尽可能精炼的语言，将“非遗联盟”的构想，尤其是李阿婆的案例和初步成功的线下课尝试阐述了一遍。
她刚说到李阿婆的扎染课程一分钟售罄，周锐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显得十分兴奋。
“漂亮！这个案例非常典型，极具复制价值！”他语速很快，“你看，痛点明确——传承人空有手艺却无法变现；需求存在——都市消费者追求差异化、有文化内涵的体验；模式验证成功——你们的课程供不应求。这完全符合一个爆发性增长项目的所有前置条件！”
他几乎不需要林砚再过多解释，就开始自行推演开来：“基于这个成功案例，我们可以立刻制定一个全国扩张的路线图。首先，聚焦一二线城市，特别是那些有深厚文化底蕴或者年轻消费群体集中的地方，比如北京、上海、杭州、成都、西安……”
他拿起手机，快速调出一个地图App，在上面指指点点。“每个城市，复制‘李阿婆模式’。寻找当地有代表性、技艺易于体验化、且有故事可挖的非遗项目。可以是陶艺、木工、剪纸、甚至是地方戏曲的化妆体验……选择标准就是：易上手、视觉效果好、适合社交媒体传播。”
林砚的拿铁上来了，她轻轻搅动着，听着周锐如同作战指挥官般的阐述。
“线下体验课是引流和建立品牌认知的利器，但利润大头不能只靠这个。”周锐继续，眼神闪烁着计算的光芒，“要迅速搭建线上商城，将课程中涉及的非遗作品，以及延伸开发的文创产品上线。课程引流来的精准用户，可以直接转化为产品消费者。我们可以打造爆款，比如‘大师亲手指导完成的第一件作品’概念，或者限量版联名礼盒……”
他开始提到GmV（商品交易总额）、用户LtV（生命周期价值）、裂变系数等林砚熟悉但也感到有些冰冷的词汇。
“地推团队要立刻组建起来，”周锐越说越兴奋，“专门去谈商业综合体、文创街区、甚至是高端社区。把非遗体验课作为他们的流量配套活动植入进去。我们可以采用分成模式，快速铺开渠道。同时，短视频、直播必须全线跟上，把传承人的故事、技艺的神奇、用户体验的满足感，做成持续的内容输出，引爆话题……”
他的蓝图庞大、具体，且充满了侵略性。他描绘的“非遗联盟”更像是一支攻城略地的军队，要以最快的速度占领市场空白。
“林砚，你这个想法抓得太准了！”周锐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其中的亢奋，“这不仅仅是一个项目，这是一个可以做成估值数百亿的平台级机会！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抓住时间窗口，用最快的速度跑马圈地，建立品牌壁垒和规模优势。只要资金和执行力到位，我有把握在一年内，将‘非遗纪元’打造成这个垂直领域的绝对头部！”
他 finally 拿起那份计划书，快速翻动着，目光在数据和财务预测部分停留片刻，点了点头：“框架没问题。细节可以再打磨，但大方向绝对正确。怎么样？需要我们怎么合作？我可以立刻协调资源，甚至可以先以战略顾问的身份介入，帮你们把扩张的架子先搭起来。”
周锐的热情和强大的行动力，像一团火，瞬间驱散了林砚心中因沈砚心的质疑而产生的些许阴霾。他提供的，正是她目前最缺乏的——将理想迅速转化为市场规模的强大推力。
他看到了这片蓝海的广阔，并已经迫不及待要扬帆起航，全速前进。
林砚握着温热的咖啡杯，感受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自己心中碰撞。一边是沈砚心所代表的，对文化深度的坚守与审慎；一边是周锐所代表的，对市场机会的敏锐与执行的雷霆万钧。
她知道自己需要这两者。但现在看来，让他们在一条船上共存，其难度，可能远超她的想象。
第29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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