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第一次踏入市立医院七楼外科病区时,就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作为刚毕业的实习护士,她被分配到这个以疑难病例和低治愈率闻名的科室。长长的走廊灯光惨白,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呛人,墙漆是那种陈旧的米黄色,上面有些难以名状的污渍。
“七楼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带她的护士长李姐面无表情地说,“晚上值班必须两人一组,绝对不允许单独行动。尤其是凌晨两点到四点,尽量不要离开护士站。”
“为什么?”陈静好奇地问。
李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夜里病人需要休息,我们也要减少打扰。这是规定,记住就好。”
陈静点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她在护校时就听过各种医院怪谈,大多都是值班人员太累产生的幻觉。
她的第一次夜班安排在周五晚上。搭档是一位姓王的资深护士,大家都叫她王姐。王姐四十出头,在医院工作了十几年,话不多,做事干净利落。
“712房的3床病人要注意,”交接班时,王姐特意指出来,“术后第三天,情况不太稳定,每小时记录一次生命体征。”
陈静记下了。712房在走廊尽头,离护士站最远。
午夜过后,病区渐渐安静下来。只有护士站的时钟滴答作响,还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微弱呻吟。陈静强打精神整理病历,王姐则在核对明天的用药。
凌晨一点半,陈静开始例行巡房。大部分病人都已入睡,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她轻手轻脚地检查每一间病房,记录生命体征。
走到712房门口时,她犹豫了一下。这间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她轻轻推开门,三张病床上的病人都似乎睡着了。3床靠窗,被窗帘半遮着。
陈静走近3床,借着走廊透进来的光查看病人。那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呼吸平稳,监护仪显示各项指标正常。她正要离开,突然感觉脚踝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碰了一下。
她低头看去,一只苍白的手从床底伸出,正轻轻抓着她的脚踝。
陈静倒吸一口冷气,猛地后退,那只手迅速缩回床底。她心跳如鼓,颤抖着打开手电筒照向床下——除了一个便盆和一双拖鞋,什么都没有。
“太累了,产生幻觉了。”她安慰自己,匆匆记录完数据就离开了712房。
回到护士站,王姐抬头看了她一眼:“脸色这么白,怎么了?”
“没、没什么,”陈静勉强笑笑,“可能有点低血糖。”
王姐没再追问,递给她一杯热水:“休息一下。两点多了,再过两小时就交班了。”
陈静接过水杯,手还在微微发抖。她确定自己不是幻觉,那只手的触感太真实了——冰冷、僵硬,带着一种死气。
接下来的几周,陈静逐渐适应了七楼的工作节奏。但她注意到一些无法解释的现象:
深夜巡房时,偶尔会听到空病房里传来窃窃私语;医疗推车有时会自己移动;护士站的电话常在凌晨三点响起,接起来却只有忙音。
最奇怪的是,每个月初七的晚上,712房的3床总会空出来,即使有其他病人急需床位,那张床也永远标记为“维修中”。
“为什么712的3床总是空着?”一次午休时,陈静忍不住问王姐。
王姐的脸色瞬间变了:“谁告诉你712的3床空着?”
“我注意到每个月初七那天,那张床都没有病人。”
王姐放下饭盒,压低声音:“那是给‘她’留的。”
“‘她’是谁?”
王姐摇摇头,不肯再说下去。
七月初七的夜班,陈静再次和王姐搭档。这天病区特别安静,连平常呻吟不断的几个重症患者都异常沉默。
“今晚你负责前半夜的巡房,十二点前回来。”王姐嘱咐道,“后半夜我去。”
陈静点点头。十一点开始巡房,她特意绕开712房,先检查了其他病房。十一点五十分,她正准备返回护士站,突然听到712房传来微弱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
职业本能让她推开了712房的门。房间里只有2床的病人,已经睡着了。1床和3床都空着。
哭声似乎是从3床方向传来的。陈静犹豫着走近,发现3床的床头卡上居然写着一个名字:沈玉华,67岁,胆囊切除术后。
奇怪,今天交接班时明明说这张床是空的。
她掀开3床的帘子,惊讶地发现床上竟然躺着一个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闭着眼睛,脸色灰白。
“阿姨?您什么时候入院的?”陈静轻声问道。
老太太缓缓睁开眼睛,眼神空洞:“我的引流管...好痛...”
陈静检查了一下,发现老太太右侧腹部确实贴着一块敷料,但下面根本没有引流管。
“您没有引流管,阿姨。”她温和地说。
“有...有的...”老太太固执地说,“他们忘了给我接引流袋...里面都是血...好痛...”
陈静觉得不对劲,这病人不在今天的名单上。她按下呼叫铃,准备通知王姐。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老太太的手——苍白、布满皱纹,右手中指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这个特征让她想起了一个月前在科室旧档案里看到的一份病历:沈玉华,五年前的七月初七因术后内出血去世,死亡时间凌晨三点十五分。当时的值班护士疏忽,没有及时发现她的引流管堵塞。
冷汗顺着陈静的脊背流下。她慢慢后退,老太太却突然坐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能帮我把引流管接通吗?里面都是血...我好难受...”
陈静转身就跑,冲出712房,差点撞上赶来的王姐。
“她、她...”陈静语无伦次地指着712房。
王姐脸色煞白,一把拉住她:“你进712了?今晚不是让你别去那边吗?”
“我听到哭声...而且3床有病人...”
王姐叹了口气,拉着她回到护士站:“你都看到了?”
陈静颤抖着点头:“那是...沈玉华?五年前去世的那个病人?”
王姐沉重地点头:“每个七月初七,她都会回来,重复她死亡那晚的情景。这是第七次了。”
“为什么没有人想办法...”
“怎么想办法?”王姐苦笑,“请和尚道士来医院做法事?院方不会同意的。我们只能尽量避开,等天亮她就消失了。”
“可是她看起来很痛苦...”
“她确实痛苦,”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人转头,看见清洁工张伯站在那儿。张伯在医院工作三十多年,知道所有秘密。
“沈老太太是个可怜人,”张伯放下拖把,压低声音,“儿子不孝顺,手术后就再没来看过她。死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值班护士那晚忙着谈恋爱,没及时检查她的情况。”
陈静心里一阵酸楚。作为护士,最怕的就是病人孤独地离去。
凌晨两点,护士站的电话突然响起。王姐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越来越凝重。
“怎么了?”陈静问。
“急诊送上来一个脾破裂的伤员,需要紧急手术,所有手术室都满了。”王姐放下电话,“主任要求我们立刻准备好712的3床。”
“什么?可是今晚...”
“我知道,但这是救命的事。”王姐犹豫了一下,“也许...也许沈老太太能理解。”
准备工作很快完成。陈静和王姐一起重新整理了712房的3床,换上干净的床单被套。陈静在整理时,偷偷在枕头下放了一个从护身符里取出的平安扣——她家乡的习俗,据说能安抚亡魂。
三点整,伤员被推了上来。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摩托车事故,意识已经模糊。医护人员迅速将他安置在3床上,开始术前准备。
陈静注意到,监护仪的读数极不稳定,血压持续下降。
“奇怪,引流管怎么接不上?”一个医生皱眉道。
陈静看向伤员腹部的引流管,突然想起沈老太太的话:“他们忘了给我接引流袋...里面都是血...”
她脑中灵光一闪:“医生,是不是引流管堵塞了?需要冲洗一下?”
医生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还是尝试冲洗引流管。果然,暗红色的血块被冲了出来,引流立刻通畅了,伤员的血压也开始回升。
“你怎么知道的?”医生惊讶地问。
陈静没有回答。她感觉有一阵微风吹过脸颊,像是有人在耳边轻轻说了声“谢谢”。
当伤员被推往手术室时,陈静注意到3床的监护仪上显示出一条完美的心电图轨迹,持续了整整十秒钟——尽管已经没人躺在那里。
从那以后,七月初七的夜班不再诡异。712房的3床可以正常收治病人,再没有异常事件发生。有人说沈老太太终于放下了执念,也有人说是陈静的善意打动了她。
陈静后来成为七楼的正式护士。每次新人来,她都会讲述这个故事,不是为了吓唬他们,而是为了提醒:
在医院这个生死交界的地方,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重,每一次告别都应当庄重。因为有些遗憾,会比死亡更长久;而有些善意,能穿越生死的界限。
夜深人静时,陈静偶尔还会在巡房时感觉到一阵轻柔的微风,像是有人与她擦肩而过。她不再害怕,只是轻轻点头,继续她的工作。
在这个永不沉睡的医院里,生者与逝者的故事,每天都在静静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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