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银龙艾瑟拉·兰娜缇丝·星辉咏者首次带着那条名为晨隆的白龙,以及他的人类伙伴降临白金城时,整个恢弘而冰冷的宫廷都为之剧烈震动。
作为洛林王国的璀璨明珠,伊莎贝拉公主自然也站在父王凯尔曼十六世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冰冷王座身侧,参与了那场注定载入史册的引荐。
按照刻入骨髓的皇家礼仪,她身姿挺拔如白杨,纤细的颈项绷紧完美的弧线,面容平静如水,仿佛最上等白玉雕琢的面具,不见一丝多余的情绪。
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挽成繁复而沉重的髻,每一根发丝都恪守其位,簪着的珍珠与宝石在穹顶水晶灯下闪烁,如同无形的枷锁上的装饰。
华美的宫装以金银丝线精绣,勾勒出少女初成的曼妙曲线,同时也像一副沉重的铠甲,将她紧紧包裹。
唯有那双湛蓝如极地冰湖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被严格规训所允许范围内的好奇,如同冰封湖面下悄然游过的一尾青鱼,转瞬即逝。
白龙……这就是那传说中的、代表着严寒与毁灭的五色龙?
她心中默想,视线谨慎地、礼仪性地扫过那庞大的、散发着慑人寒意的白色龙躯。
与典籍中描绘的野蛮、愚蠢不同,眼前这条白龙的眼神异常清明,那冰蓝色的竖瞳绝非混沌的兽性集合,而是如同万年寒冰核心的裂痕,折射出锐利而深邃的光芒。
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人类的审慎与冷静。
他在观察这座宫殿,观察王座上的父亲,观察那些噤若寒蝉的贵族,目光沉静得像是在评估一件件物品的价值与风险。
尤其是当他的目光偶尔、短暂地扫过她时,那道视线没有预想中的贪婪占有欲,也没有对“美丽猎物”的亵渎探究,
只有一种纯粹的、仿佛在评估某种“存在”的平静,如同学者审视一件年代久远的艺术品,不带任何温度,却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被“看见”而非“审视”的穿透力。
这与她认知中任何关于龙族的描述都截然不同。
一种冰冷的异质感,刺破了书籍带来的既定印象。
后来,她听闻这条名为晨隆的白龙,竟也如银龙艾瑟拉一般,可以变化为人形。
这更增添了她心中的一丝异样。
那异样如同投入平静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中带着难以言喻的、隐秘的探究欲。
她想象不出那样一条庞大、威严、充满原始力量的白龙,会化作何等模样。
是狰狞可怖的兽人?还是冰冷无情的霜巨人?亦或是……某种更接近人形的存在?
那是一个慵懒的午后,阳光透过高大的拱窗,在宫廷走廊投下斜长的金色光斑。
她的皇家马车,由四匹纯白骏马牵引,车厢镶嵌着洛林皇室的鸢尾花纹章,平稳地碾过金穗街光滑的花岗岩路面,前往新落成的皇家歌剧院。
车厢内熏香袅袅,隔绝了市井的喧嚣。
透过悬挂着精致薄纱的车窗,那薄纱如同她此刻心境的屏障,既隔绝又允许一丝模糊的窥探,
她的目光无意间、礼节性地扫过街角。
像每日无数次重复的那样,仅仅是为了确认窗外世界的存在。
就在那里,她看到了他。
一位银发青年,发丝如凝固的月华,在午后的阳光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
身姿挺拔如寒地雪松, 肩背宽阔而平直。
气质清冷如冰泉, 即使隔着距离,即使身处热闹街市,他周身似乎也萦绕着一种无形的、隔绝喧嚣的寒意。
直觉告诉她,他就是白龙所化。
他并非独自一人,一位有着温暖琥珀色眼眸、黑色微卷长发的女子,笑容如同融化冬雪的暖阳,正温柔地替他整理着其实并不凌乱的衣领;那动作自然熟稔,指尖拂过对方颈项时带着毫不掩饰的亲昵与爱护。
一位英气勃勃、金棕色短发的女骑士,身姿矫健,顾盼间带着勃勃生机,毫不避讳地、甚至带着点孩子气地紧紧搂着他的胳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靠上去,兴奋地指着街边橱窗里的什么;她的笑容爽朗,声音似乎能穿透车厢的隔音。
还有一位魔法冰晶人偶,剔透的躯体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光斑,安静而忠诚地跟在他们身后,如同一个沉默的、闪耀的守护者。
他们之间的氛围……亲密,自然,充满了无需言说的默契与信赖。
一种无形的力场将他们包裹其中,外人无法融入。
那女子指尖的温度,那骑士毫无顾忌的倚靠,那青年虽面容清冷却无一丝抗拒的默认姿态……
那是一种超越了简单主仆或盟友的关系,一种伊莎贝拉在冰冷、充斥着繁文缛节与权力倾轧的洛林王宫中,从未感受过的、真实的、温暖的羁绊。
公主搭在膝上、戴着雪白蕾丝手套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向掌心蜷缩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东西刺到。
随即,强大的自制力生效,她又强迫自己放松,指尖重新舒展,只是手套的布料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褶皱。
她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完美的、略带疏离的皇家微笑,弧度和角度都经过千锤百炼,无懈可击。
仿佛窗外那鲜活、温暖、刺眼的一幕,从未映入她的眼帘,与路边飘过的树叶、偶然驶过的马车无异。
但内心深处,某个被深深锁住的、连她自己都几乎遗忘的角落,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灼热的石子,并非巨大的冲击,却足以让冻结的表面漾开无法忽视的、细密的涟漪。
原来……他的人形,是这个样子……这个念头,带着一点尘埃落定的释然,又带着更多难以名状的惊叹,悄然滑过。
她们……就是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人吗?
那种毫无隔阂的亲昵……
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定义的、混合着些许艳羡,那自由不羁的姿态、一丝奇异的悸动、以及一点点几乎要冲破牢笼的向往的情绪,如同初春时节悄然融化的冰棱,化作细小的、带着寒意的水流,悄无声息地、顽固地渗入了她壁垒森严的心田。
她迅速收敛心神,如同最严苛的教官勒令士兵归位。
将目光从窗外那不该被长久注视的景象收回,仿佛那光芒会灼伤她习惯了宫廷幽暗的眼睛。
专注于前方马车内壁繁复的金色鸢尾花纹饰,那冰冷的、象征着身份与责任的图案。
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从未发生。
她依旧端坐在华美如移动囚笼的车厢内,双手重新优雅地交叠在膝上,面容平静无波,是王国最完美的艺术品。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被重重礼仪包裹的心,在那一刻跳得有多快,多不驯服。
那怦然的节奏,如同被囚禁的鸟儿第一次撞击笼壁,激烈而隐秘。
他们……一个模糊的、从未有过的、甚至带着点危险气息的念头,在她被规训得条理分明的大脑中盘旋、嗡鸣,却无法成型。
那是什么?
是对自由关系的遐想?
是对炽热情感的窥探?
还是……对自身命运轨迹的某种无声质问?
身为公主,她的婚姻注定是政治天平上的砝码,感情是昂贵而易碎的奢侈品。
她见惯了宫廷中贵族夫妇的虚与委蛇和相敬如“冰”,那是一种冰冷而精确的距离,如同精心擦拭的银器,光可鉴人却毫无暖意。
却从未见过……窗外的、那样鲜活的、仿佛能灼伤眼睛的相处方式。
像一团在寒夜里肆无忌惮燃烧的篝火,温暖、明亮,带着原始的吸引力,却又属于一个她永远无法企及的世界。
那份对奇异白龙的好奇,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变质了。
如同投入清澈溶液的墨滴,晕染开无法预料的色彩。
不再仅仅是对“异类”的观察,而是掺杂了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向往——对那份温度,对那份自由,对那条龙……以及他周身那令人心颤的温暖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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