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订单圆满完成的消息传遍泉州后，通商行会的门槛几乎被踏平。各地商户络绎不绝地赶来，要么寻求合作，要么希望加入行会；甚至有海外商人托人递信，愿以高价包下整船货物。议事堂内，青娘、沈行舟和温景然看着堆积如山的合作意向书，神色却并未轻松。
“现在的局面，看似遍地是机遇，实则藏着不少风险。”青娘率先打破沉默，指尖划过一份南洋商人的合作提案，“你看这份，对方要咱们一次性供应两百匹云锦、一百斤御级龙井，出价虽高，却要求半月内从泉州港发货。咱们的织工和茶农都在赶制常规订单，短时间内根本凑不齐这么多极品货物，若是强行答应，只能以次充好，砸了咱们的招牌。”
沈行舟拿起另一份意向书，眉头紧锁：“还有这个，京城的王公公替几位皇子来订货，要的都是海外珍稀香料和漆器，却提出先拿货后付款，说是‘皇家体面’。可咱们都知道，皇子间争斗激烈，若是哪一方失势，这笔货款恐怕就成了坏账。之前就有商户吃过这种亏，血本无归。”
温景然则指着一份药材合作协议：“太医院想让咱们独家供应南洋药材，这确实是个好机会，能让咱们的药材生意垄断京城市场。但风险也不小，南洋瘴气重，药材采摘和运输都极难，而且近期海盗活动频繁，船队若是遇到劫匪，不仅药材会被抢，伙计们的安全也难以保证。更重要的是，独家供应意味着要承担所有损耗，一旦药材歉收，咱们就得赔偿巨额违约金。”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将眼前的机遇与风险逐一梳理。如今行会声名远播，合作机会比以往多了十倍，可随之而来的还有信誉风险、资金风险、安全风险，稍有不慎，就可能从云端跌落。
“其实最棘手的还是扩张的问题。”沈行舟放下意向书，语气凝重，“不少商户提议咱们立刻开拓东洋商路，还说愿意集资造船。东洋商路若是开通，能买到稀有的漆器和白银，利润确实可观。可咱们对东洋的海况、市场规矩一无所知，也没有熟悉航线的水手，盲目开拓，很可能会让船队陷入危险。之前就有泉州本地的商队去东洋，因为不熟悉航线触礁沉没，货物和人手都没了。”
青娘点头认同：“我也觉得不能急于求成。咱们现在的商路已经涵盖南北和南洋、琉球、吕宋，若是再强行开拓东洋，只会分散精力，导致现有商路的货物供应不足。而且染布庄和茶庄的产能已经达到极限，若是再接太多订单，品质必然下降。之前咱们好不容易靠着皇家订单树立的口碑，可不能毁在贪多求快上。”
温景然补充道：“还有人才短缺的问题。现在各地中转站都缺懂管理的伙计，医馆和药材加工厂也缺医徒和工人。若是盲目扩张，没人手打理，只会乱成一团。我听说隔壁的商行就是因为扩张太快，伙计们监守自盗，货物频频丢失，最后只能倒闭。”
正说着，卢文轩和许掌柜匆匆走进来，神色焦急：“青娘会长，沈公子，温大夫，出大事了！苏州的周会长派人来报，说他们织工的手艺被人偷学了，现在市面上出现了不少仿冒咱们云锦的布料，价钱比咱们低三成，不少商户都被吸引走了！”
许掌柜也附和道：“我这边也有问题！景德镇的瓷窑出了事故，细瓷产量大减，之前订好的瓷器没法按时交货，若是逾期，咱们得赔不少违约金！”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议事堂内的气氛更加紧张。青娘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大家别慌，仿冒云锦和瓷器逾期都是咱们之前没预料到的风险，现在必须尽快解决。卢兄，你立刻带人去苏州，协助周会长查清是谁偷学了手艺，按行会规矩处置；同时让织工们加快进度，赶制一批带有独特纹样的云锦，与仿冒品区分开。许掌柜，你去景德镇看看瓷窑的情况，若是能修好，就先垫付银两请工匠抢修；若是修不好，就从其他瓷窑采购上等瓷器，哪怕多花点钱，也不能逾期交货。”
两人领命而去后，青娘看着沈行舟和温景然：“看来咱们得尽快制定应对风险的方案。机遇固然要抓住，但前提是要守住现有根基。”
三人当即商议出一套风险防控办法：首先，成立“订单审核组”，由经验丰富的商户组成，对所有合作意向书进行严格审核，评估货物供应能力、付款可靠性和运输安全性，不符合条件的订单一律拒绝；其次，建立“货物溯源制”，给每一批云锦、茶叶、药材都打上独特标记，防止仿冒品流入市场；再次，储备应急资金和货物，应对瓷窑事故、药材欠收等突发状况；最后，暂停开拓东洋商路，集中精力培养管理人才和水手，待现有商路稳定后再做打算。
方案实施后，行会的局面渐渐稳定下来。苏州的仿冒者被查清是周会长的学徒，按规矩被逐出布业，独特纹样的云锦也顺利上市，很快夺回了市场；景德镇的瓷窑经抢修后恢复生产，瓷器按时交货，避免了违约金损失。订单审核组拒绝了一批高风险订单，虽然少赚了些钱，却保障了行会的信誉和资金安全。
几日后，沈行舟从江南中转站回来，带回一个消息：“杭州茶农培育出了新的龙井品种，产量高、品质好，就是需要一笔资金购买茶苗和修建茶园。这是个好机遇，若是咱们投资，以后御茶的供应就有了保障，还能降低成本。但风险也有，新茶品种能不能适应气候还不一定，若是失败，资金就打了水漂。”
青娘和温景然对视一眼，决定亲自去杭州考察。三人来到杭州茶山，看到新培育的龙井茶树长势良好，茶农演示了采摘和炒制工艺，茶叶品质确实不亚于明前龙井。青娘沉吟片刻，道：“这个机遇值得把握，但咱们不能全额投资，先拿出一部分资金，与茶农签订合作协议，若是新茶品种成功，咱们优先收购；若是失败，损失也不会太大。”
茶农欣然同意，合作很快达成。半年后，新龙井丰收，产量比以往增加了四成，品质上乘，行会不仅满足了皇家订单的需求，还将多余的茶叶卖到了海外，赚了不少利润。
站在杭州茶山的观景台上，沈行舟感慨道：“以前我总觉得机遇来了就要立刻抓住，现在才明白，只有看清背后的风险，做好防控，才能真正把机遇变成财富。”
温景然点头：“是啊，行医和经商一样，不能只看疗效，还要考虑药材的副作用；不能只看利润，还要考虑生意的风险。只有权衡好两者，才能走得长远。”
青娘望着漫山的茶树，眼中满是坚定：“机遇是风，能让咱们的商路扬帆远航；风险是暗礁，稍不留意就会船毁人亡。以后不管遇到多大的机遇，咱们都要保持清醒，先评估风险，再决定是否出手。这样，通商行会才能稳扎稳打，越走越远。”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茶山上，三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们知道，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机遇和风险，但只要携手同心，权衡利弊，就没有跨不过去的难关，行会的商路也会在机遇与风险的博弈中，延伸到更广阔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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