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陆家宅院里。
自从在杨长生那场风光无限的订婚宴上露过脸后，雪姨心里的算盘就拨得噼啪响。
金家小姐？那不过是遥远的京城表亲罢了。
眼前这位位高权重、富甲一方的杨少爷，才是实实在在能让陆家扎根在魔都的真龙！
她王雪琴的女儿，凭什么不能分一杯羹？
不，不是分羹，是登堂入室！
她越想越觉得，把如萍嫁进杨家，简直是天赐的完美出路。
如萍这孩子，像谁呢？
王雪琴有时看着女儿温顺安静、甚至有些怯懦的模样就忍不住皱眉。
太柔弱了，太天真了，简直不像她王雪琴生的！
空有副好皮囊和陆家的姓氏，却半点没有她娘的精明算计和泼辣手腕。
把她留在身边，将来指不定被哪个穷酸小子骗了去，或者被未来婆家的算计了。
不行！必须给她找个顶顶牢靠的靠山。
杨长生，年轻、有权有势、背景深厚，简直就是为如萍量身定做的保护伞。
只要如萍成了杨家的少奶奶，后半辈子荣华富贵、受人尊敬，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连带她这个做娘的，在陆家的腰杆子都能挺得更直。
至于梦萍？王雪琴瞥了一眼旁边对着镜子涂脂抹粉、嘴里还哼着百乐门新曲的小女儿。
这丫头，性子倒是十足十像她，甚至青出于蓝，更加尖锐、精明、泼辣，懂得为自己争抢。
梦萍这样的，王雪琴反而不太担心她会吃亏，将来嫁人，她自己就能拿捏得住。
眼下，带梦萍一起去，一是显得姐妹情深，场面好看。
二来，梦萍的活泼说不定还能活跃气氛，衬托如萍的娴静。
三嘛……万一杨长生真看不上如萍，梦萍也是个备选。
虽然王雪琴私心还是觉得如萍那温顺性子不适合做豪门主母，但更容易被她掌控。
茹萍的性子太柔弱，最好是两个都进杨家，这样两姐妹互相帮助才是最好。
金家姐妹性子如何不知道，可魔都跟杨长生订婚的那个邱惜珍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就这样盘算了好几天，估摸着现在上门不算冒昧了，新宅也该安顿得差不多了，雪姨觉得时机成熟。
她精心打扮一番，找到正在书房看报的陆振华，堆起满脸笑意：“老爷子，你看，杨家少爷新宅乔迁，又刚订了婚。
咱们作为世交长辈，是不是该去拜访一下，也显得我们陆家懂礼数，亲近？”
陆振华放下报纸，鹰隼般的目光扫过雪姨那张过分热情的脸，哼了一声。
“拜访？哪有长辈上赶着去小辈家拜访的道理？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是我巴结长生呢。”
他骨子里那份骄傲和辈分观念根深蒂固，他不会主动去一个年轻后生家里拜访，哪怕是他很欣赏的后辈也不行。
雪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柳眉倒竖：“老爷子！你这叫什么话？
什么叫巴结？这是礼尚往来！人家订婚宴请了我们，我们回访不是天经地义？
再说了，今时不同往日，杨家在魔都什么地位？
你黑豹子的名头在这里还好不好使，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如萍梦萍都大了，你不为她们的前程想想？
能攀上杨家这根高枝，那是她们的福气！也是我们陆家的机会！”
“前程？机会？”陆振华猛地一拍桌子，“我陆振华，还用得着靠卖女儿去攀高枝？
你少动这些歪心思！要去你自己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他怒视着雪姨，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是利欲熏心，不可理喻。
“我自己去就自己去！”雪姨也火了，声音拔高了几度，尖利刺耳。
“我王雪琴为了这个家，为了几个女儿操碎了心，在你眼里就是歪心思？
好！你不去，我带如萍梦萍去！你就守着你的老脸，看着陆家在这魔都一天天没落吧！”
说完，她气冲冲地摔门而出，留下陆振华在书房里脸色铁青。
雪姨憋着一肚子气，回到自己房里，对着梳妆镜重新匀了粉。
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的点点头，嗯，不错，不比小姑娘差。
陆振华不去？正好！省得他那副老顽固的样子碍事。她立刻叫来了如萍和梦萍。
“妈，什么事呀？”如萍柔声问，手里还拿着一本诗集。
梦萍则好奇地凑过来：“妈，你打扮得这么漂亮，要去哪儿玩？”
雪姨换上慈爱又略带神秘的笑容：“带你们去个好地方，见个贵人！
还记得上次订婚宴那位杨少爷吗？我们去他新府上拜访拜访。”
“杨少爷？”如萍的脸颊微微泛红，脑海中浮现出杨长生挺拔的身影和沉稳的气质，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
她对杨长生的印象极好，那份不同于上海浮华子弟的沉稳气度让她感到安心，甚至有些仰慕。
“去杨家？”
梦萍眼睛一亮，她可没忘记杨家订婚宴的排场和杨长生本人带来的那种压迫性的吸引力。
“好啊好啊！他家肯定特别气派！妈，你是想……”
梦萍也不傻，隐约猜到了母亲的意图，但她并不反感。
杨长生那样的男人，哪个少女不怀春？就算做不成正室，能搭上关系也是好的。
看到两个女儿都没有抗拒的意思，尤其是如萍那羞涩中带着期待的模样，雪姨心里更有底了。
她拉着如萍的手，仔细打量：“如萍啊，今天穿那件新做的淡粉色旗袍，衬你肤色。
梦萍，你也穿精神点，别总穿那么艳。”
她亲自给如萍梳了个温婉的发髻，插上一支素雅的珍珠发簪，满意地点点头。
很快，一辆陆家的汽车载着精心打扮的三位女眷，驶向杨长生的新宅。
车子在气派的大铁门前停下，门房显然是认识陆家的车，通报后很快放行。
驶过修剪整齐的花园，车子在主楼前停稳。早有穿着整洁制服的佣人上前恭敬地打开车门。
雪姨率先下车，脸上已经堆满了无懈可击的社交笑容。
如萍有些紧张地跟在母亲身后，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梦萍则好奇地四处张望，眼中带着挑剔又艳羡的目光打量着这栋融合了西洋风格和中式底蕴的豪华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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