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帅。”
郭城宇的这一声，仿佛穿越了重重迷雾，终于抵达了姜小帅混沌的世界。
姜小帅终于有了反应。
他原本低垂着的头，缓缓抬了起来。
眼眶是红的，然而，眼眶里却干涩得没有一滴泪，只有一片烧烬后的空洞和疲惫。
他目光迷离地看向郭城宇，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可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微弱叹息。
“城宇……视频，我看到了……”
“我好像，还是没办法……”
话没说完，但郭城宇听懂了。
他太了解姜小帅了，这个总是把善良和柔软藏在心底的人，面对孟韬的事情，总归还是煎熬的。
他伸出手，这次稳稳地握住了姜小帅冰凉的手腕，那触感让他心里猛地一揪。
他的手紧紧地握着，不容姜小帅再躲开。
“没办法什么？”
郭城宇凝视着他的眼睛，目光沉静却有力。
“没办法变得冷血？还是没办法真的忘了疼？”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每一个字都轻轻地落在姜小帅的心底。
他的拇指极轻地抚过姜小帅的腕骨，小心翼翼，生怕再给对方带来一丝伤害。
“小帅，你不需要变成那样。”
郭城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有我呢。”
姜小帅怔怔地看着他，眼底那片空洞的灰烬里，似乎终于透进了一丝微弱的光。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郭城宇，仿佛在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郭城宇稍一用力，将人从沙发上带起来。
姜小帅没有挣扎，任由他拉着，走向门口。
走廊的光线明亮，郭城宇侧头看他苍白的脸，那脸色白得就像一张纸，没有一丝血色。
他握着姜小帅手腕的力道又紧了紧。
孟韬的事，还没完。
中午时分，阳光正好。
吴所畏帮姜小帅和自己请了假，他握着方向盘，目光紧盯着前方那辆黑色越野。
郭城宇的车开得不快，很稳，他能想象到姜小帅靠在车窗上的侧影。
车子最终驶入那个吴所畏也无比熟悉的小区，停在楼下。
吴所畏把车靠在路边，静静看着。
郭城宇先下车，绕到另一边，小心翼翼扶着姜小帅的胳膊把他接出来。
姜小帅似乎笑了笑，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郭城宇的手并没松开。
吴所畏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才推门下车。
被池骋管着许久没抽过烟的吴所畏，倚着车门点了根烟。
一根烟快要燃尽，他掐灭了烟蒂，转身上楼。
门没锁，虚掩着，他轻轻推开。
客厅里，姜小帅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望着屋子里熟悉的陈列，眼神有些放空。
厨房的方向传来轻微的响动，是郭城宇在里面忙碌，大概是想着给姜小帅弄点吃的暖胃。
听到开门声，姜小帅回过神，看向吴所畏，笑了笑。
“回来了~”
“嗯，我帮你请了假，今天下午好好休息。”
吴所畏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视线也扫过这间承载了太多回忆的屋子。
“你现在还好吗？”
姜小帅点点头，没立刻说话。
厨房里传来油锅轻微的滋滋声，是生活的气息，却衬得此刻的安静有些沉重。
过了好一会儿，姜小帅才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转头看向吴所畏，声音不高，却很清楚。
“大畏，我想我是时候和过去告别了。”
吴所畏的心微微一沉，并不意外，但亲耳听到，还是涌上一阵复杂的情绪。
他其实很早之前就提过，池骋明里暗里希望他搬过去一起住，但他始终没松口。
为什么？
就是因为不放心姜小帅一个人。
他怕自己走了，这屋子就太冷清了，怕姜小帅那些没说出口的心事，再没人陪着消化。
所以他一直没走，也没再提。
他看着姜小帅，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盛着认真的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你想好了？”
吴所畏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心。
他怕这是一时冲动，怕姜小帅只是为了不拖累他。
“想好了。”
姜小帅的回答没有犹豫，嘴角甚至牵起一点轻松的弧度。
“你和池骋现在也挺稳定的，我看着都替你高兴。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更柔和了些。
“我也算……重新获得了爱，对吧？”
“我想我应该彻底放下了，总不能一直赖在原地。”
他像是要强调这个决定的合理性，又补充道。
“再说了，城宇的房子离医院近，我上下班也方便很多。”
理由充分，语气平静，甚至带着对未来的展望。
吴所畏看着他，仔细分辨着他脸上的每一丝情绪，最终在那片坦然里放下了心。
他了解姜小帅，这不是逞强，是真的走到了翻篇。
他点点头，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只化作一个浅浅的笑容和张开的手臂。
“过来。”
姜小帅倾身过去，让他结结实实地抱了一下。
吴所畏拍了拍他的背，很用力，就像每一次他们互相打气时那样。
他在他耳边说：“小帅，祝贺你，即将迈向新生活了。”
姜小帅把下巴搁在吴所畏的肩膀上，眨了眨眼，压下眼底一点点泛起的湿意，声音依旧轻快。
“嗯，谢谢大畏。”
厨房里的声音停了，郭城宇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出来，恰到好处地打破了这一刻过于深沉的气氛。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把面放在桌上。
“我做了两碗，趁热吃。”
从刚出医院门，郭城宇就知道吴所畏一直跟着他们了。
姜小帅抬起头，冲郭城宇笑了笑：“好香。”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郭少。”
郭城宇把筷子递给他俩，目光在姜小帅脸上停留片刻，像是确认什么，然后很自然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趁热吃，锅里还有。”
面是清汤的，飘着几点油星，葱花翠绿，卧着一个饱满的荷包蛋。
很简单，却正是胃里空落落时最需要的温暖。
吴所畏拿起筷子，却没立刻动，看着姜小帅低头吹了吹热气，小心地吸了一口面汤。
他喝得很慢，热气氤氲上来，熏得他眼角似乎更湿润了一点，但表情是舒缓的。
郭城宇没坐下，就倚在餐桌边，看着姜小帅吃。
他的姿态是放松的，甚至带着点居家的随意，可眼神里的专注却没掩饰。
那是一种时刻准备着的守护，无声无息，却又密不透风。
吴所畏心里最后那点悬着的石头，终于安安稳稳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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