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那看似随意的一拂袖，如同在平静了万古的湖心投下了一颗石子。那源自“五仙堂”牌匾的独特波动，混合着蛇仙的阴冷、狐仙的炽烈、黄仙的诡变、白仙的敦厚、灰仙的机巧，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穿透了清风巷的界域，穿透了城市的喧嚣，清晰地荡漾在这片天地之间，传入了每一个有能力感知此道的存在心中。
这不是隐秘的传讯，而是昭告。如同古时大将竖起帅旗，堂而皇之，告谕四方。
几乎在波动传开的瞬间，这座繁华都市水面之下的暗流，骤然加速，变得汹涌澎湃！
特别事务处理局，省城分部。
监测中心内，刺耳的警报声此起彼伏，巨大的屏幕上，代表着清风巷七号的那个光点，亮度陡然提升了数个量级，并且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明确“阵营”标识的独特频谱！
“报告！目标区域能量印记发生质变！确认立堂宣告波动！”
“频谱分析完成！确认为混合型仙家势力，能级评估……超越A级！”
“周边区域检测到超过十七股不同源的能量波动出现剧烈反应！”
技术人员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震惊。秦风站在主控台前，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变得无比“耀眼”的光点，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他到底想干什么……”秦风低声喃喃，“如此高调，是自信，还是……疯狂？”
他身后，分局长赵启明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监测中心，他看着屏幕，眼神深邃，缓缓道：“他不是在向我们宣告，他是在向所有藏在暗处的人宣告。逼我们，也逼他们，做出选择。”
秦风心头一凛。
是啊，如此清晰的“坐标”立在那里，官方若再像之前那样暧昧观望，要么显得无能，要么就会被视为默许。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要么选择臣服，要么选择敌对，再想躲在暗处渔利，几乎不可能了。
“通知下去，”赵启明沉声命令，“启动‘观察者’最高预案。所有外勤人员提高戒备，严密监控以清风巷为中心，半径五公里内所有异常能量活动及人员动向。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不得主动接触，但……必须掌握一切动向！”
“是！”
……
城西，一家看似普通的典当行后院，幽深的密室内。
几个穿着古朴长衫、气息或阴鸷或凌厉的身影围坐在一张八仙桌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一种陈旧的尘土气息。
突然，坐在上首的一位面容干瘦、眼神如同鹰隼的老者猛地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精光。
“好强的堂口之气！混合五仙，还有……那两条长虫的味道！”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是谁？竟敢在这省城之地，如此张扬立堂？”
下首一个胖乎乎、如同富家翁般的中年人掐指推算，脸色微变：“大哥，推算不出根脚！那堂口气息被一股更加晦涩的力量笼罩，只能确定……与之前覆灭‘星河集团’，惊动地府的那位有关！”
“李默！”另一个面色苍白、书生打扮的青年失声低呼，“他竟然立了堂口？还如此公然宣告？”
上首的老者，正是之前窥探者之一，某个隐世宗门“玄阴宗”在此地的负责人。他脸色阴沉下来：“看来，这位过江龙，是打算在此地扎根，与我们这些地头蛇，抢食吃了！”
“大哥，我们怎么办？”富家翁模样的中年人问道，“是敌是友？”
老者沉默片刻，眼中厉色一闪：“是敌是友，非我等能定。但此等强势人物立堂，必然搅动风云。传令下去，门下弟子近期收敛行踪，暂避锋芒。同时，加派人手，盯紧这‘五仙堂’！我倒要看看，他这面旗，能立多久！”
……
另一处，某座香火鼎盛的道观深处，一间不对外开放的静室。
一位须发皆白、身着八卦道袍的老道士，正对着墙壁上一幅星图推演。忽然，他心有所感，掐诀的手指一顿，抬头望向清风巷方向，白眉紧蹙。
“五仙汇聚，煞气与祥和并存，杀伐与守护交织……好生矛盾的堂口。”老道士低声自语，“更奇怪的是，其核心气运，竟隐隐与天机隔绝，仿佛……不在五行中？”
他沉吟良久，最终摇了摇头：“多事之秋啊。传讯回山，省城有变，‘观星阁’暂缓一切行动计划，静观其变。”
……
类似的场景，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在不同的隐秘势力之间，接连上演。
惊愕，忌惮，警惕，算计，观望……种种情绪，因李默这轻描淡写的一拂袖，而剧烈地翻腾起来。
“五仙堂”这个名字，以及其背后那位神秘莫测的“李默”，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在这潭深不见底的水中，炸开了锅！
而作为这一切漩涡的中心，清风巷七号小院内，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田胖子盘膝坐在院中，努力适应着那不断从牌匾散发出来、并与自身隐隐相连的堂口气运。他能感觉到，无数道或明或暗的意念，正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针，刺探着这小院的虚实。这种感觉让他如坐针毡，却又在一次次深呼吸中，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白娘娘盘踞在老槐树下，蓝宝石般的蛇瞳紧闭，但她的神念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严密监控着每一道试图靠近的意念，并将其分类、记录。哪些是官方的，哪些是宗门的，哪些是散修，哪些带着恶意，哪些只是好奇……她都在心中默默记下。
柳十三则显得有些烦躁，在院子里游来游去，猩红的蛇瞳不时瞥向院外，传递出暴戾的意念：“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有本事进来跟你柳爷爷过过招！”
赤烈、黄三、白圆、灰八也都各司其职，或是加固防御，或是探查信息，或是净化气息，或是清理可能被吸引过来的、不成气候的游魂野鬼。整个五仙堂，如同一台精密咬合的机器，在巨大的外部压力下，高速而有序地运转着。
李默依旧坐在他的藤椅上。
外面的波澜壮阔，无数势力的蠢蠢欲动，似乎都与他无关。
他手中拿着的不再是古籍，而是那幅“画中山”的画卷。他并未展开，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温润的玉质卷轴，眼神落在虚空处，仿佛在聆听着什么，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那平静的外表下，是深不可测的深渊。
他知道，旗已经竖起。
鱼儿，很快就会咬钩了。
而他要做的，只是安静地握着鱼竿。
小院之外，风起云涌。
小院之内，落针可闻。
一场席卷整个省城隐秘世界的大幕，已然被李默以这种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悍然拉开。
接下来的，将是真刀真枪的碰撞，是势力版图的重新划分，是隐藏在历史尘埃下的秘密，被逐一掀开的时刻。
波澜，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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