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三年的冬天,长江两岸的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曹操号称八十万大军(实则二十余万)屯驻江北,旌旗遮天,舳舻千里,虎视江东。孙权与刘备的联盟在巨大的军事压力下艰难维系,内部主和之声不绝。战争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身处江东军营最底层的张伟,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受到这种山雨欲来的压抑。运送伤兵的队伍越来越频繁,药材需求大增,营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恐惧、决绝和听天由命的复杂情绪。夜晚,他躺在简陋的营棚里,听着外面呼啸的江风和巡夜兵卒沉重的脚步声,思绪万千。
反思:乱世无净土
“乱世之中,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净土?”张伟在心中默念。从冀州到徐州,从兖州到荆州,他像一片浮萍,被战火和死亡的洪流裹挟,辗转千里,看到的只有杀戮、饥饿、背叛和绝望。曹操、袁绍、刘表、孙权……这些所谓的英雄豪杰,他们争夺的江山,是用无数像他这样的普通人的尸骨堆砌而成的。
他想起了那个来自未来的记忆碎片。赤壁之战,曹操输了,天下三分。可如果……如果曹操赢了呢?会不会早日结束这该死的乱世?虽然曹操手段酷烈,但至少,一个统一的王朝,或许能带来长久的和平,让百姓休养生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为了一统,就可以不计代价吗?那北岸在曹军铁蹄下化为焦土的村庄,那泗水屯饿殍遍野的景象又算什么?
他甩甩头,驱散这危险且无用的想法。历史没有如果。他现在身在江东,是孙刘联盟这边一个微不足道的医兵。他的首要任务,是活下去,找到失散的同伴。至于天下大势,不是他这个小人物该操心,也无力改变的。
然而,另一个念头却不受控制地滋生、壮大——既然知道历史走向,能否利用这一点,为自己和身边的人,谋取一丝生机?甚至……推动一下进程,让该来的早点来,该结束的早点结束?
这个想法极具诱惑力,也极其危险。一旦暴露,万劫不复。但乱世求存,本就是刀尖跳舞。与其被动等待命运的审判,不如主动在暗流中投下一颗石子,或许能激起意想不到的涟漪。
谋定:童谣为刃
赤壁之战,曹操败于火攻,败于不习水战,更败于骄傲轻敌和军中疫病。这些关键因素,能否以一种不引人怀疑的方式,提前“预警”给该知道的人?
直接进言是找死。他身份低微,所言无人会信,反会招来杀身之祸。必须用更隐秘、更符合这个时代规则的方式。
谶纬、童谣。 张伟脑中灵光一闪。在信息闭塞的古代,这种看似荒诞不经的预言,往往能在民间和军队中隐秘流传,潜移默化地影响人心,甚至上达天听。诸葛亮能借东风,为何他不能借童谣?
一连几个夜晚,他借着修补药材的微光,在心中反复推敲。童谣必须简单上口,内容要隐晦,既要暗合赤壁之战的关键,又不能太直白,最好能融入江南本地的风物和传说,听起来像是自然而然产生的。
终于,一句看似寻常,却暗藏机锋的童谣,在他心中成型:
“腊月里,刮南风,江猪吹火烧赤龙;北人晕船吐绿水,不如回家过寒冬。”
? “腊月里,刮南风”: 点出关键时间(冬季)和关键气象条件(东南风),这是火攻的前提。江南冬季刮东南风虽不常见,但并非绝无可能,留有解释余地。
? “江猪吹火烧赤龙”: “江猪”是江东对江豚 的俗称,形象憨厚,暗喻江东水军;“赤龙”可指代曹操(赤壁,亦有火、赤色之意),龙居水中(指曹军水寨),被“火”烧,隐喻火攻破敌。
? “北人晕船吐绿水”: 直指曹军不习水战、易生疫病(晕船呕吐暗示非战斗减员)的致命弱点。
? “不如回家过寒冬”: 既是嘲讽,也带有一丝蛊惑,暗示北军不适应当地气候,退兵才是上策。
整首童谣用词俚俗,符合儿童传唱的特点,看似是民间对北军的嘲笑和一种美好的“诅咒”,但其核心信息,对于有心人(如周瑜、黄盖等主战派将领)来说,却不啻于一道惊雷!它精准地指出了战胜强敌的可能途径和敌方弱点。
行动:暗流涌动
编好童谣,下一步是如何让它“自然”地流传出去。这需要极其谨慎。
张伟将目标锁定在军营中那些半大的、负责杂役的“小卒”和附近村落来军营周边售卖杂货、洗衣的孩童身上。这批人年纪小,戒心低,喜欢传话,是传播童谣的最佳载体。}
他选择了一个时机。这天,几个常来军营送柴的农家孩子蹲在营门口休息,张伟假装路过,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喃喃道:“这鬼天气,真要命……听说北边来的旱鸭子,在船上吐得昏天黑地,真是造孽……唉,要是腊月里能刮场南风,一把火把那些‘赤龙’烧回老家就好了,也省得打仗……”
孩子们好奇地抬起头。张伟像是突然意识到失言,连忙摆手:“瞎说瞎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然后匆匆走开,留下孩子们面面相觑。
几天后,他又在帮一个洗衣妇的孩子处理疥疮时,“无意”中说起:“这江里的江猪(江豚)真通人性,听说看见大火会跳舞……要是哪天它们能吹口气,把北边的船都点着就好了……”那孩子听得津津有味。
他没有直接教唱完整的童谣,而是将关键元素拆散,在不同场合,用“感慨”、“闲聊”的方式,零星透露给不同的孩童。孩子的想象力和传播力是惊人的,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很快就在孩童间组合、传唱,并加上了他们自己的演绎,最终形成了那首“腊月里,刮南风……”的童谣,开始在军营外围和附近村落悄然流传。
张伟密切关注着动向,心中忐忑。他不知道这微小的涟漪,能否真的传到决策者耳中,又能否产生影响。他是在玩火,一旦被人追溯源头,后果不堪设想。但他别无选择。在这历史的关口,他这只小小的蝴蝶,必须尝试扇动一下翅膀。
与此同时,江北曹军大营,疫病果然开始蔓延。 而江东水军都督周瑜,站在楼船之上,眺望着江北连绵的船舰,眉头紧锁,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江风猎猎,隐约带来孩童嬉戏的歌谣声,若有若无……
暗流已动,风起于青萍之末。 张伟投下的这颗石子,能否在赤壁的惊涛骇浪中,激起一丝微澜?历史的车轮,会因此发生细微的偏转吗?答案,即将在即将到来的烈火与鲜血中揭晓。而张伟的命运,也紧紧系于这滔天巨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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