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的跋涉，谢无疾感觉自己像个移动的破烂收集站。右拳的酸痛在那种奇异的清凉感滋养下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隐的、仿佛骨骼经络被重新锻造过的坚实感。体内的内息虽然依旧稀薄，但流转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韧性，脑海中那些源自影语沼泽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精神污染低语，也几乎微不可闻。这“精神抗性”和“微效自愈”，倒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只是，腰间那把空荡荡的“蟒蛇”左轮，时刻提醒着他此刻的“赤贫”状态。这感觉比身上那些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更让他难受。
“我说，这‘溪木镇’还有多远？再不到，我这把‘烧火棍’都快生锈了。”他踢开一块挡路的石子，对着走在前面的艾莉莎背影嚷嚷。阳光透过稀疏的林叶，在她深紫色的袍子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即使换上了粗布旅行装，那份生人勿近的气场依旧不减。
艾莉莎头也没回，只是抬手指向前方隐约可见的一缕炊烟：“到了。”
穿过最后一片林地，一条清澈湍急的溪流横亘眼前，一座规模不大、但看起来远比橡木镇整洁有序的小镇依水而建。木质房屋排列得井井有条，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苔藓，镇子边缘甚至能看到一片精心打理的农田。空气中弥漫着水流声、炊烟味和淡淡的谷物香气，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啧，这地方看着顺眼多了。”谢无疾眼睛一亮，“至少不像上个镇子，遍地都是想敲闷棍的家伙。”
缴纳了入镇税（用最后几枚从矮人那里换来的、品质低劣的宝石碎屑抵了），三人走进了溪木镇。镇上的居民多是农夫和手艺人，看到他们这三个风尘仆仆、带着武器（谢无疾的剑和莉拉的弓）的外来者，虽然也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大多带着淳朴的善意，而非橡木镇那种警惕与贪婪。
艾莉莎径直走向镇中心那家兼营杂货和简单炼金材料的小店，她需要补充一些基础的研究材料和打听更稀有物品的渠道。莉拉则去寻找精灵的联络点，希望能获取一些关于周边区域的情报，并补充她的箭矢。
谢无疾的目标明确——铁匠铺。
溪木镇的铁匠铺位于镇子东头，靠近溪流，利用水力驱动风箱和锻锤，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富有节奏。铺子主人是一个名叫艾琳的年轻女矮人，这在中土世界可不常见。她身材比男性矮人稍显纤细，但裸露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充满了力量感，火红的头发编成复杂的发辫，脸上带着烟灰，眼神却明亮而锐利。
“需要什么？”艾琳的声音不像老巴林那样瓮声瓮气，带着一股干净利落的劲儿，她停下锤子，打量着谢无疾，目光在他腰间的空枪套和背后的剑上扫过。
“老板，生意兴隆啊！”谢无疾脸上瞬间堆起职业化的痞笑，凑到柜台前，“您这儿，能不能定制点……特别的玩意儿？”他拍了拍空枪套，“比如，给这老伙计弄点能填饱肚子的‘粮食’？”
艾琳挑了挑眉，接过谢无疾递过来的“蟒蛇”，仔细端详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工匠看到精妙造物时的亮光。“精密的家伙，不是本地工艺。.357口径？有点偏门。定制子弹可以，材料费和手工费不便宜。你要什么样的？”
谢无疾立刻开始滔滔不绝：“普通子弹先来一百发压压惊！关键是特种子弹！老板，您这儿有没有什么好材料？比如上次那种掺了精灵合金和炎晶粉的‘穿甲弹’就挺不错，再来点？或者，有没有更带劲的？比如……能爆炸的？带毒的？哦对，精神攻击的有没有？”
艾琳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爆炸？你想把自己手也炸飞吗？带毒？违反王国法令和矮人传统！精神攻击？那是法师的领域，铁匠不玩那些虚的！”她没好气地把“蟒蛇”推回来，“只有标准钢芯弹，和掺了‘碎星铁’（一种矮人常用的坚硬金属）的强化穿甲弹。要多少？”
谢无疾被怼得没脾气，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那就……先来一百发普通弹，三十发强化穿甲弹吧。”他摸了摸瘪瘪的钱袋，心里在滴血。在橡木镇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现在全靠之前任务剩下的一点微薄酬金和变卖一些不值钱的战利品（比如半兽人的破铜烂铁）度日。
付钱的时候，他看着艾琳毫不客气地收走他大半财产，忍不住嘴贱道：“艾琳老板，你看我这也算大客户了，能不能给打个折？或者，有没有什么便宜点的、能临时应应急的替代品？”
艾琳数钱的手一顿，抬起眼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空着的枪套和脸上那故作可怜的表情，忽然指了指铺子角落里一堆看起来像是报废零件的金属块：“那里有些练手做的‘粗锻铁丸’，大小不一定标准，没膛线准头差，装药也不稳定，威力时大时小，可能卡壳，可能炸膛。十个铜板一发，要吗？”
谢无疾眼睛一亮！便宜啊！虽然问题一大堆，但总比没有强！关键时刻能听个响也是好的！
“要！先来二十发！”他毫不犹豫地又数出两百个铜板。
交易完成，谢无疾心满意足地将新补充的一百发普通子弹、三十发强化穿甲弹和那二十发看起来就很不靠谱的粗锻铁丸分门别类地装好，感觉腰杆又硬气了不少。
他正准备离开，艾琳却叫住了他：“等等。”
她从柜台下拿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件，扔给谢无疾：“看你像个在刀口上混饭吃的，这个，算搭头。”
谢无疾疑惑地接过，入手沉重。打开油布，里面是一把造型极其粗犷、充满了矮人暴力美学的双管短柄霰弹枪！枪管又粗又短，木质枪托上满是磕碰的痕迹，但金属部件保养得不错，泛着幽冷的蓝光。
“这是……”谢无疾愣住了。
“我爷爷的练手作品，‘龙吼’。”艾琳语气平淡，“装填麻烦，后坐力能震碎普通人的肩膀，射程短得可怜，超过十米连地精都打不中。但近距离……够劲。里面已经装好了两发大号铅弹，送你了。”
谢无疾抚摸着“龙吼”那冰冷的枪身和粗糙的质感，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毁灭性力量，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这玩意儿，简直就是为狭小空间内的绝境反击量身打造的！
“艾琳老板！你真是……太够意思了！”他激动得差点想给这位女矮人一个拥抱，但在对方那“你敢碰我就剁手”的眼神下明智地缩了回去，“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补充了弹药，甚至还白嫖了一把大杀器，谢无疾心情大好，吹着口哨回到了他们临时租下的小屋。艾莉莎也已经回来了，正将一些新购买的草药和矿物粉末分门别类。莉拉则带回了一壶精灵特制的、能缓慢恢复精神力的淡金色药剂和一些崭新的箭矢。
“看来收获不错？”谢无疾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龙吼”和新子弹。
艾莉莎瞥了一眼那粗犷的霰弹枪，不置可否。莉拉则有些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入夜，溪木镇不像橡木镇那样喧嚣，早早便安静下来。谢无疾坐在窗边，就着油灯的光芒，仔细地擦拭保养着“蟒蛇”和“龙吼”，将新子弹一颗颗压入弹带，感受着金属的冰冷和沉甸甸的分量带来的安全感。右拳那奇异的清凉感依旧在缓缓流转，修复着暗伤，抚慰着精神。
他看了一眼在另一边安静研究手札的艾莉莎，和正在冥想恢复的莉拉。
短暂的宁静弥足珍贵，但他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间歇。黑狼团及其背后的阴影、虚空能量的威胁、以及艾莉莎那深不可测的研究目的，都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不过，那又如何？
他掂量着手中装填完毕的“蟒蛇”，嘴角勾起一抹混合着痞气与自信的弧度。
至少现在，他的“老婆”不再饿肚子了。还多了个能“吼”的大家伙。
接下来的路，不管是暗黑残酷的冒险，还是需要诙谐幽默去应对的日常，他似乎都有了更多的底气。
窗外，溪流潺潺，月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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