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岚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可能性。
‘是断头饭？’
‘还是里面包着什么暗器，一打开就‘嗖’地一下把我给结果了？’
他哆哆嗦嗦地接过来，手里这小小的油纸包，感觉却有千斤重。
张楚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怀着必死的决心，小心翼翼地打开。
一股香甜的桂花味瞬间飘散开来，萦绕鼻尖。
油纸包里，静静躺着几块桂花糕。
它们还冒着丝丝热气，小巧精致，诱人非常。
“这……这是？”张楚岚彻底懵了，脑子完全转不过弯来。
李道然依旧没有看他。
他望着云海。
“演戏也耗体力。”他说，“补充一下。”
张楚岚：“……”
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那股子劲儿，被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紧接着，李道然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下次记得。”他轻声说，“眼泪可以假，但肚子饿是真的。”
张楚岚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尴尬，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明白了。
对方这是在敲打他。
敲打他演戏太假，也敲打他，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是，是，李哥教训的是！”张楚岚连连点头哈腰，冷汗浸湿了内衫。
他心里对李道然的敬畏和警惕，又加深了无数倍。
这个人，实力深不可测，心思更是像无底深渊，完全无法看透。
就在他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一个天师府的小道童一路小跑着找了过来。
小道童先是恭恭敬敬地对李道然行了一个大礼。
那态度，比见到自己师爷辈的长老还要虔诚几分。
“李先生。”小道童声音清脆，“家师有请。”
家师？
能让天师府的道童称“家师”的，除了老天师张之维，还能有谁？
张楚岚心中剧震。
老天师，竟然要亲自见李道然！
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待在这里，实在是太不合适了。
“那，那李哥您忙，我……我就不打扰了！”
张楚岚识趣地告辞。
他甚至没等李道然回应，就一溜烟跑了。
临走前，张楚岚还是忍不住又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李道然的背影。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山间。
那个坐在青石上的身影，仿佛与整座龙虎山融为了一体，缥缈又真实。
李道然跟着小道童，穿过游客喧闹的前院。
他们来到了一处清幽雅致的后院。
这里松柏苍翠，竹影婆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院子中央的石亭里，一个身穿朴素道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坐在石桌旁，悠然地煮着茶。
正是当今天下异人界的泰山北斗，龙虎山天师府第六十五代天师，张之维。
“小友，请坐。”
见到李道然，老天师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他亲自提起茶壶，为李道然斟了一杯热茶。
这个举动，若是让外面的异人看到了，恐怕下巴都要惊掉。
堂堂老天师，竟然亲自给一个年轻人倒茶！
李道然也没有客气，坦然坐下。
他知道，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正题。
老天师没有兜圈子，开门见山地说道：
“小友连日来在龙虎山之所为，贫道都看在眼里。”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落在李道然身上，“无论是对灵玉的点化，还是对王家的震慑，都让贫道大开眼界。”
他轻啜一口茶水。
“今日请你来，一是想当面道一声谢。”老天师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赏，“二来，是想送你一份小小的谢礼。”
说着，他从宽大的道袍袖中，取出了一本看起来很有年头的线装书。
那书页已经泛黄，边角处有些磨损。
封面上，用古朴的毛笔字写着三个大字——《静心咒》。
他将书轻轻推到李道然的面前。
李道然的心里“嗯”了一声。
‘来了来了，又到试探环节了！’
‘《静心咒》？听起来像是辅助类的功法。’
‘他这是什么意思？’
只听老天师微笑着解释道：
“小友莫要误会。”他目光平静，“此咒并非什么厉害的功法，而是一篇定心凝神的心经。它是我天师府的不传之秘。”
张之维声音放缓。
“它不能让你变强，却可以助人摒除杂念，洗涤心魔，稳固道心。”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像是在观察李道然的反应。
“贫道观小友心境超然，已臻化境，本是用不上此物的。”
“但……”张之维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一丝郑重，“小友身上的杀伐之念，亦是贫道生平仅见之重。”
“或许。”他指了指那本线装书，“凭此书，能让小友的心境，更上一层楼，达到真正的圆融无碍。”
李道然心里暗自赞叹。
‘好家伙！’
‘这老头子，话术水平是真的高！’
明着是送礼，嘴上说着是夸自己心境高，实际上是在点自己“杀气太重”。
然后，又用这本《静心咒》来试探自己的反应。
‘如果我表现出欣喜或者很感兴趣，就说明我确实被“杀念”所困，需要这东西。’
‘那我在他心里的逼格，肯定会大打折扣。’
‘可如果我表现出不屑，又显得太过傲慢，不符合我“清静无为”的人设。’
这既是赠礼，也是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深层次的试探！
李道然的大脑飞速运转。
‘怎么办？道祖会怎么做？’
‘对了，清静无为，宠辱不惊！’
‘好东西，坏东西，在我眼里，都一样。’
想通了这一点，李道然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
他没有去看那本足以让任何异人疯狂的《静心咒》。
而是端起了面前的茶杯，放到鼻尖闻了闻。
“好茶。”他赞了一句。
接着，他才仿佛刚看到那本书一样，伸手拿了过来。
他随意地翻了两页，又合上，放回了原处。
整个过程，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没有好奇。
没有欣喜。
也没有不屑。
就好像老天师给他的，不是什么天师府不传之秘，而是一本随处可见的《道德经》读后感。
最后，李道然看着老天师，点了点头。
他说了两个字。
“有心了。”
老天师脸上温和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僵硬。
他设想了李道然的千百种反应。
唯独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的……平淡。
平淡到让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试探，就像一拳打在了虚空之中，连个回响都没有。
他看着李道然那双深邃的眼睛。
那双眼中，毫无波澜，古井般深沉。
张之维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这已经不是“心境高”能解释的了。
这是一种真正的“漠视”。
仿佛在李道然眼中，无论是能让张灵玉道心重铸的“点化”，还是能让王霭低头的“威压”，抑或是这本天师府秘传的《静心咒》，都只是路边的顽石。
不值得他投入任何一丝情绪。
这个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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