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鼎峰资本和环宇资本的最终投资尽调报告，几乎同时送达了恒月。
鼎峰的报告由一位副总亲自送来，公事公办，严谨而疏离。而环宇的报告，则是徐曼亲自送达。
她出现在公司时，依旧是一身剪裁利落的职业套装，妆容精致，气场强大，仿佛昨晚那个在餐厅里流露脆弱、黯然神伤的女人从未存在过。
“林总，这是环宇资本对恒月商贸的最终投资尽调报告。”她将一份厚厚的、装订精美的文件放在我的办公桌上，语气平静无波，眼神公事公办，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基于我们的全面评估，恒月的发展潜力、团队能力和市场前景，均符合环宇资本的战略投资标准。报告内有详细的财务分析、风险评估和投资建议，请过目。”
她的表现堪称完美，就像对待任何一个重要的合作伙伴一样，专业、冷静、保持距离。
“辛苦了，徐总。”我接过报告，心情复杂。
“分内之事。”她微微颔首，随即准备转身离开，似乎一刻也不愿多留。
然而，就在我起身送她，两人一起走到办公室门口，就报告中的几个关键数据需要简单确认时，她下意识地贴近我的身体，凑近我手中的报告，伸手指向某个条款。
那一刻，我们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她身上那缕熟悉的香水味悄然钻入我的鼻腔。发丝拂过我的脸颊，她的手臂在不经意间，轻轻地贴在我的胸膛上，从某个角度看过来，就好像她半倚在我的身上一样，亲密至极。
这个接触短暂到只有几秒钟，她立刻像是触电般，迅速恢复了安全距离，眼神闪过一丝极快的慌乱，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冷漠覆盖。
然而，这细微的、下意识的靠近和触碰，却没有逃过办公室里另外两个人的眼睛。
正在外面准备着找我汇报工作的叶蓁蓁，锐利的眼神扫过我和徐曼，嘴角微微撇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毫洞悉了某种秘密后的冷淡。
而刚从财务室过来，抱着一摞文件准备找我签字的顾晚舟，恰好站在办公室门口，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抱着文件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她清澈的眼眸中，原本明亮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她像一只被箭矢射中的小鹿，呆呆地站在原地，忘了进退。
徐曼显然也注意到了门口的顾晚舟和办公室里叶蓁蓁的目光。她的脸色微微一僵，但立刻恢复了常态，甚至带着一丝近乎报复性的冷漠。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对我和叶蓁蓁公式化地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开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而凝滞。
只剩下我和呆呆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的顾晚舟。
“晚舟？”我走上前，试图接过她手中的文件，声音有些干涩。
她猛地向后退了一小步，避开了我的手，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带着一丝颤抖：“林先生……文件……放您桌上吗？”
“嗯，放桌上吧。”我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一阵揪痛。
她机械地走到办公桌前，放下文件，转身就要离开，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晚舟！”我叫住她。
她的脚步顿住，肩膀微微颤抖，却没有回头。
“晚上……一起去看电影吧？最近有新片上映。”我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打破僵局。
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了，林先生。谢谢您。我……我晚上要回家收拾东西，搬家还有很多……很多琐事没做完。”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的哭腔，说完，便几乎是逃跑般地冲出了我的办公室。
一整个下午，我都有些心神不宁。处理完紧急事务，我赶紧离开了公司，开车来到顾晚舟租住的小区楼下。
我给她发信息，打电话，她都没有接。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看到她低着头，慢吞吞地从小区门口走出来，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
我立刻下车，拦在她面前。
“晚舟，我们谈谈。”我拉住她的手臂。
她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终于抬起头看我，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林先生……还有什么好谈的呢？我都看到了……徐总她……你们……”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急忙解释，“徐曼只是来送报告，我们只是在谈工作！刚才那只是个意外，是不小心……”
“不小心？”顾晚舟哭着摇头，声音充满了绝望，“林先生，您还要骗我吗？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看得出来……徐总看您的眼神，您看她的眼神……还有叶总监那个样子……我……我都知道……”
她用力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林先生，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和……和错爱。房子……我会尽快搬出去，退还给您的。公司的职位……我也打算辞职。我……我可能不适合待在恒月，也不适合……待在您身边。”
听到“辞职”和“搬走”，我的心猛地一沉！
“晚舟！你听我说！”我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我，“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徐曼，只是商业上的合作！她……她确实对我有那种想法，甚至提出了一个很荒唐的赌约，但是我拒绝了！我明确地拒绝了她！”
我选择性地隐瞒了和徐曼已经发生了肉体关系的部分，只挑拣了赌约的情况——两年，一个亿以及娶她。语气急切而真诚：“她今天来，只是因为公事！那个接触真的只是意外！我承认，她可能还没有完全放弃，但我对她绝对没有那种意思！我心里在乎的人是谁，你难道感觉不到吗？”
顾晚舟怔怔地看着我，眼泪依旧在流，但眼神中的绝望似乎消散了一点，多了几分迷茫和挣扎。
“真……真的吗？您拒绝了徐总？那个赌约……”
“千真万确！”我斩钉截铁地说，“我怎么可能答应那种事情？我心里装的是谁，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为你租房子，关心你，照顾你，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我的话语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顾晚舟的抗拒减弱了，她低下头，小声地啜泣着。
我趁势将她轻轻搂进怀里，她没有再挣扎。
“晚舟，别再说搬走和辞职的傻话了，好吗？”我低声安抚她，“恒月需要你，我……也需要你。别因为一个误会，就否定一切，好吗？”
她在我怀里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我都以为她睡着了。
最终，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嗯……我知道了，林先生。我……我不辞职了。房子……我也会继续住的。”
我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松了口气：“这就对了。”
然而，当我抬起她的脸，想为她擦干眼泪时，却发现她的眼神并没有变得明亮，反而笼罩着一层更深的、让人心疼的哀伤。
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模样，我的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愧疚和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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