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堡垒深处，一间被改造为兼具疗养与高级研究功能的舱室内，林风缓缓放下手中的数据板，目光投向正在房间一角安静玩耍的一双儿女。
奥尔特云战役结束后，苏小婉终于得以带着林天明和林星瑶来到前线与他团聚。战争的阴云并未远去，但家庭的温暖依旧是这片冰冷钢铁世界中最珍贵的慰藉。
然而，与家人相处越久，林风心中的某种惊疑就越发强烈。
林天明已经快四岁了，林星瑶也快三岁。他们的成长速度，慢了正常儿童的一半，甚至超出了经过“生命药剂”和修炼环境优化的新一代的极限，按照300岁计算，他们十岁确实只是原本3岁左右的成长程度。
此刻，林天明正盘膝坐在地上，面前悬浮着十几个结构极其复杂的能量结构模型——那是“金乌”引擎能量流的部分简化图纸。
他肉乎乎的小手在空中随意点划，那些由光构成的模型便随之分解、重组、优化，其操作之精妙、思路之奇诡，让偶尔进来送资料的研究员都看得目瞪口呆。
而林星瑶则安静地坐在哥哥旁边，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金属球。但以林风的感知，能清晰地“看到”那金属球内部细微的结构正在小女孩无意识散发的、冰冷纯净的精神力场影响下，发生着缓慢而持续的自发优化和强化，其材料性能正在向某种未知的完美形态趋近！
这已经不是“天赋异禀”能形容的了。
林风自己就是龙芯的承载者，经历过信息洪流的冲击和生物副脑的改造，他深知这种超越常理的“早慧”背后可能意味着什么。
一个令他不安的念头越来越清晰——这两个孩子，恐怕不是简单的天才，他们身上，或许承载着某种更古老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宿慧？转生？还是…其他更难以理解的存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明明，瑶瑶，过来爸爸这里。”
林天明抬起头，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向林风，仿佛能洞悉他内心的所有疑虑。他拍了拍手，空中的能量模型悄然消散，然后拉着妹妹的手，乖巧地走到林风床边。
“爸爸，你好点了吗？”林天明的声音稚嫩，却带着一种异样的沉稳。
“好多了。”林风摸了摸儿子的头，又看了看安静得过分的小女儿，沉吟片刻，决定开门见山，“明明，瑶瑶，你们…是不是知道很多…本来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林天明眨了眨大眼睛，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歪着头反问：“爸爸，你觉得星星为什么会亮呢？”
林风一愣：“因为核聚变反应？”
“那核聚变为什么能发生呢？”林天明继续问。
“因为引力坍缩达到了临界点，引发了…”
“那引力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林天明的眼睛越来越亮。
林风沉默了。这是一个可以无限追问下去的问题，直指宇宙最根本的规则。一个四岁的孩子，不应该会进行这种层级的思考。
林天明看着沉默的父亲，小脸上露出一丝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了然的笑容：“爸爸，你不用试探啦。我和妹妹不是什么老妖怪转世，也没有被什么古老灵魂附体。”
他顿了顿，伸出小手，指了指舷窗外浩瀚的星空，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笃定：“是这片宇宙，是这个世界本身，需要新的力量来应对变化，所以‘运气’就聚集起来，落在了我们身上。
就像…就像春天到了，种子自然会发芽一样。我们是应运而生，是下一个时代的…弄潮儿？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应运而生？天道之子？
林风心中剧震，尽管有所猜测，但听到儿子亲口说出如此玄奥又惊人的话语，依旧让他难以平静。他紧紧盯着儿子的眼睛：“那…爸爸呢？爸爸算什么？”
林天明几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语气理所当然：“爸爸你是‘王前驱’啊！”
“王前驱？”林风一怔。
“对啊！”林天明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崇敬，“就是为‘王’开辟道路的人！你得到了‘龙芯’，发明了生物机甲，打赢了大战，还找到了让大家都变强的办法…你把这些路都开辟好了，铺平了，然后…然后像我和妹妹这样的种子，才能更好地发芽、长大呀！”
他伸出小手，比划着：“没有爸爸你先把最难最难的土地犁开，把石头搬走，种子就算再厉害，也可能被压在地下，发不了芽的！所以爸爸你最厉害了！你是最重要的‘王前驱’！”
孩童稚嫩的语言，却仿佛蕴含着最朴素的宇宙至理。
林风彻底愣住了。
原来…是这样吗？
他不是什么天命之子，不是最终承载一切的王。他是开拓者，是奠基人，是燃烧自己为后来者照亮前路的…先驱。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释然，有失落，但更多的，却是一种看到文明传承、希望延续的深沉欣慰。
他追求力量，研发科技，奋战至今，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人类文明能够延续下去，能够拥有更好的未来吗？
如果他的儿女，乃至新一代的人类，能够超越他，走向更广阔的星海，那岂不是他最大的成功？
“爸爸？”林天明看着父亲怔忪的表情，有些不安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林风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对钟灵毓秀、仿佛凝聚了宇宙灵气的儿女，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和不安终于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澈与坚定。
他伸手，将儿子和女儿轻轻揽入怀中。
“爸爸明白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暖，“爸爸会继续当好这个‘前驱’，为你们，为所有像你们一样的孩子，把路铺得更平，更远。”
林天明依偎在父亲怀里，甜甜地笑了。林星瑶也难得地主动伸出手，摸了摸父亲的脸颊，周身的冰冷力场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就在这时，舱门滑开，苏小婉端着营养餐走了进来，看到父子三人相拥的场景，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林风抬起头，与妻子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平静与力量：“在聊…未来。”
他知道了自己的归宿。
或许他无法成为那最终照耀星海的“王”，但他注定是那柄为“王”开辟荆棘、斩断枷锁的最锋利的开山刀。
而他的传承，他的希望，将在这些“应运而生”的孩子们身上，绽放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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