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日,烟雨迷蒙。
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反射着天光,苏明月撑着一把素色油纸伞,再次踏上了前往龙云宫的山路。
与上次雪夜辞行时的心境不同,此刻她的脚步更显沉稳,眉宇间少了那份娇憨与迷茫,多了几分被艺术浸润后的沉静与思索,但也藏着一丝新的、创作遇到瓶颈时特有的焦灼。
她怀中抱着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画框,那是她近几个月来,在古镇画室里倾注了最多心血,也最为挣扎的一幅作品。
山门依旧寂静,春雨洗过的石阶泛着深色。她轻车熟路地来到那间熟悉的茶室门外,深吸了一口气,才抬手敲门。
“进来。”乾哲霄平和的声音传来,一如既往。
推门而入,茶香袅袅。
乾哲霄正坐在茶台后,手持一卷书,见她进来,抬眼看了一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坐。”
苏明月将伞放在门外廊下,抱着画框走进来,在茶台对面的蒲团上坐下。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急切地开口,而是先将包裹好的画框轻轻靠在身旁,然后才双手接过乾哲霄递来的热茶。
“先生,我又来打扰您了。”她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恭敬,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乾哲霄的目光掠过那个被包裹着的画框,并未询问,只是淡淡道:“心不静。”
苏明月一怔,随即苦笑着点头:
“是。画不下去了,感觉……感觉又被什么东西困住了。”她放下茶杯,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我以为按照先生说的,‘直抒胸臆’,‘破相见性’,就能找到真正的表达。一开始确实很畅快,把心里的那些压抑、挣扎都画了出来……可是,画到后来,却发现只剩下了一片混乱和黑暗,那道我想画出来的‘光’,怎么也抓不住,画不真。”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困惑与寻求指引的渴望:
“先生,我是不是……理解错了?‘破相’之后,难道只剩下废墟吗?”
乾哲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执壶为她续上茶水,烟雾在他们之间缓缓升腾。
他看了一眼窗外被春雨笼罩的、朦胧苍翠的山色,缓缓道:
“破相,非为毁灭,乃为见真。春日山野,看似一片混沌朦胧,然生机暗藏,万物萌发。你只见其‘混’,可曾见其‘蕴’?”
他转回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苏明月:
“你心中的黑暗与挣扎,是‘相’,是你需要破除的执念与过往的束缚。但这并非终点。破除之后,需以清静心,观照本心自性。你那道抓不住的‘光’,不在别处,就在你破除执念后,那颗澄澈明朗的心里。只是你急于求成,心浮气躁,故而不见。”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引导的力量:
“作画如此,做人亦然。不必执着于非要画出什么样的‘光’,先让你的心安静下来,如同这被春雨洗涤后的山。当你的心足够澄明,那‘光’自然会从你的笔端流露出来,那才是属于你苏明月的、独一无二的光芒,而非你想象中的、别人的光。”
这番话,如同拨云见日,让苏明月混沌的脑海瞬间清晰了许多。
她一直苦苦追寻那道代表希望和自由的光,却忘了,真正的光源,在于自己的内心。她太想证明自己,太想画出“正确”的作品,反而迷失了方向。
“我……我好像明白了。”苏明月喃喃道,眼神渐渐亮了起来,“是我太急了,总想一下子就看到结果。”
“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乾哲霄语气淡然,“艺术是修心的过程,急不得。”
苏明月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她没有解开那幅画的包裹,反而将它往旁边推了推,似乎不再急于让乾哲霄品评。她重新端起茶杯,心境已然不同。
“先生,我在镇上,教几个孩子画画。”她换了个话题,脸上露出真切而轻松的笑容,“他们画得天真烂漫,毫无章法,却特别动人。看着他们,我好像也学到了很多。”
“嗯。”乾哲霄微微颔首,眼中似乎有一丝极淡的赞许,
“赤子之心,最近于道。你能从他们身上有所得,便是进步。”
茶室中恢复了宁静,只有春雨敲打屋檐的细碎声响和茶水沸腾的轻鸣。
苏明月静静地喝着茶,感受着内心久违的平和与清晰。她知道,前方的路依然需要自己去探索,但此刻,她仿佛又获得了一份新的力量和方向。
离开时,雨已渐歇。
山间空气清新,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
苏明月抱着那幅未完成的画,步伐却比来时轻快了许多。她没有回头,但知道那间茶室里的灯火,以及那位超然的指引者,会一直在那里。
而她,将继续在她的画布上,寻找属于自己内心那束,独一无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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