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的余威尚在，红星厂区里的空气带着黏腻的热度。但许大茂的心，却像被浸在凉水里，一阵阵发紧。
陈静调去省城已经两个多月了。
起初，鸿雁传书，一周一封，雷打不动。许大茂的信，絮絮叨叨，满是厂里的琐碎、夜校的难题和笨拙的思念。陈静的回信，字迹清秀，语气温和，会讲省城的新鲜见闻，会鼓励他坚持学习，偶尔也会提及工作中遇到的趣事。
虽然隔着几百里地，但信纸传递的温度，让许大茂觉得，距离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他甚至开始偷偷攒钱，算计着什么时候能请下假，坐火车去省城看她一趟。
然而，最近这半个月，情况有些不对劲了。
陈静的回信，明显慢了。从一周一封，变成了十天，甚至半个月。信的内容也变了，不再有之前的轻松和分享欲，变得简短、客气，甚至有些……疏离。
“大茂同志：来信收到。一切安好，勿念。工作较忙，勿多挂心。祝好。陈静。”
寥寥数语，像公文一样刻板。
许大茂拿着这封最新收到的、薄得可怜的信，在车间休息室里坐立不安。他反复读着那几行字，试图从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工作较忙”？以前她也忙，但总会抽空写长信。
“勿多挂心”？这语气，太生分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他的心。难道……是因为那个孙干事？他听说孙干事前段时间也借调去了省文化厅！难道他们又联系上了？还是……省城那么大，有了更多更好的选择？
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像苍蝇一样在许大茂脑子里嗡嗡作响。他越想越慌，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戏。人家陈静是省城的文化人了，见的世面大了，自己一个偏远厂区的钳工，拿什么跟人比？
焦虑和自卑，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连着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干活也丢三落四，被车间主任训了好几次。
何雨柱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异常。
这天晚上，何雨柱加完班，看到许大茂一个人蹲在车间后面的废料堆旁，对着地上的一只蚂蚁发呆，背影萧索。
“大茂，干嘛呢？学哲学家思考人生呢？”何雨柱走过去，踢了踢他脚边的石子。
许大茂抬起头，眼圈泛红，声音沙哑：“柱子……我……我可能真要完了。”
何雨柱心里一沉，在他旁边蹲下，递过一支烟：“又怎么了？跟陈静有关？”
许大茂接过烟，却没点，只是捏在手里揉搓着，把陈静回信变少变冷淡的事说了，末了，带着哭腔说：“柱子，我看……人家是瞧不上我了……省城多好啊……我算个啥……”
何雨柱皱起眉头，仔细问了问细节，特别是信里有没有提到什么具体的人或事。许大茂摇头，说就是变得客气了，冷淡了。
“你就为这个，把自己折腾成这德行？”何雨柱有点恨铁不成钢，“许大茂，你有点出息行不行？人家信里说‘一切安好’，让你‘勿念’，也许就是字面意思，工作真的忙呢？你在这自己瞎琢磨，胡思乱想，有什么用？”
“可是……可是那语气不对啊！”许大茂争辩。
“语气不对你不会问啊？”何雨柱提高音量，“写信问！打电话问！实在不行，请假买张票，去省城当面问清楚！蹲在这儿自己吓自己，像个娘们似的哭哭啼啼，就能解决问题了？”
何雨柱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许大茂心上。
对啊！问啊！光猜有什么用？
可是……怎么问？写信？电话？他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去省城？他……他有点怂。万一……万一真是他想的那样，他该怎么面对？
看着许大茂犹豫不决的样子，何雨柱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大茂，感情的事，最怕猜忌。猜来猜去，没事也变有事。陈静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她要是那种嫌贫爱富、见异思迁的，当初就不会跟你开始。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怀疑她，而是相信她，也相信你自己。”
他顿了顿，看着许大茂的眼睛：“你要是真在乎她，就拿出点男人的担当来。把你这副怂样收起来，该干嘛干嘛。工作干好，夜校学好。等机会合适，大大方方地去见她，把话问清楚。是聚是散，总要有个明白话。这么拖着，对谁都不好。”
许大茂怔怔地听着，心里的慌乱渐渐平息了一些。何雨柱说得对，猜忌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消耗感情。他得做点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把揉皱的烟捋直，点上，狠狠吸了一口。
“柱子，你说得对！我不能这么怂！”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我这就回去给她写信！不，我明天就去邮局给她单位打电话！”
“这就对了！”何雨柱也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记住，不管结果怎么样，都得像个爷们儿样接着！”
第二天，许大茂真的请了会儿假，跑到厂办旁边的邮局，拨通了省图书馆的电话。他的手心全是汗，心跳得像打鼓。
电话接通了，是总机，转到了陈静所在的部门。
“喂，您好，请问找哪位？”一个温和的女声传来，不是陈静。
“我……我找陈静同志。”许大茂的声音有点抖。
“陈静啊，她这两天请假了，没来上班。您是哪位？需要留个口信吗？”
请假了？许大茂心里咯噔一下：“请假？她……她生病了吗？”
“哦，那倒不是。好像是家里有点事，她回老家去了。具体不太清楚。”
老家？陈静的老家在外省一个小县城。她突然回老家，是家里出什么事了？难怪信写得少，语气不对，肯定是心情不好，又不想让他担心！
许大茂瞬间脑补出了一场家庭变故的大戏，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心疼。之前的猜忌和自卑，一下子被担忧取代了。
他挂了电话，失魂落魄地回到车间，找到何雨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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