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林凡手中那冰冷而神秘的金属圆筒，怀中微微震动的墨家矩子令，以及徐庶带来的关于袁术谋士杨弘亲入伏牛山的紧急情报，如同三条骤然拧紧的绞索，勒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风暴将至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
“杨弘此时入伏牛山…”林凡的声音因紧张而干涩，“袁术称帝在即，他需要强援以应对天下讨伐。西凉军骁勇，正是其所觊觎的利刃。而西凉军蛰伏已久，亦需寻一出路，或与袁术这等妄人合作，火中取栗…两方勾结，必有所图！其目标，绝不仅仅是割据一方！”
他的目光猛地扫向地图上的襄阳：“刘表！他们的首要目标，很可能是荆州！袁术欲取荆州以壮声势，西凉军欲夺荆州以为根基！两家联手，南北夹击，荆州危矣！”
徐庶脸色发白：“若真如此，我南郡首当其冲！刘表若败，我等顷刻间便将面临灭顶之灾！”
“必须立刻将此事密报刘表！”刘擎急道，“即便他不全信，也需让其有所防备！”
“报！自然要报！”林凡断然道，“但不能只报推测！需要更确凿的证据，至少是杨弘进入伏牛山的确切证据！元直兄，让我们的人，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拿到杨弘进入西凉军营寨的铁证！哪怕是只言片语的口供，或是其随身信物的证物！”
“明白！我立刻去安排！”徐庶深知事关重大，转身欲走。
“且慢！”林凡叫住他，举起手中那冰冷的金属圆筒，“此物…禽滑先生怎么说？”
徐庶道：“禽滑先生正在尝试用各种方法探查其内部结构，但此物密封极其诡异，非寻常之法可开。他说…或许需要特定的‘钥匙’，或者…某种特殊的能量引导。”他的目光落在林凡怀中那枚偶尔异动的矩子令上。
林凡沉吟片刻，将金属圆筒小心收起：“此事暂缓，先应对眼前危机。元直兄，快去！”
徐庶匆匆离去。书房内只剩下林凡和刘擎，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脚下的隐患未除，外部的强敌又即将形成合围之势，一种巨大的危机感如同乌云盖顶。
林凡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各种可能性和应对策略。然而，所有的推算都指向一个极其不利的局面：无论刘表是否相信，无论荆州能否挡住袁术和西凉军的联手，作为前沿的南郡，都必将被卷入一场规模空前的血战之中！
就在这令人焦灼的等待和部署中，数日时间一晃而过。
徐庶派出的“暗羽”精锐如同石沉大海，迟迟没有消息传回，这更添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而王粲、傅巽、杜袭三人，似乎也察觉到了郡府内弥漫的紧张气氛，变得愈发安静谨慎。
就在林凡几乎要按捺不住，准备再次派人打探时，一匹来自北方的、浑身浴血的快马，如同旋风般冲入宛城，带来了一个石破天惊、足以震动整个天下的消息！
消息并非来自“暗羽”，也非关于伏牛山或袁术，而是来自更遥远的西方，关乎那个曾经挟持天子、权倾朝野的暴君！
消息的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却像一道九天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听到它的人的耳边：
“董卓弃洛阳，挟天子百官西迁长安！临行纵火，焚烧宫室民居，洛阳二百里尽成焦土！千年古都，毁于一旦！”
轰隆！
仿佛一道真正的雷霆劈中了郡守府！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无论是林凡、刘擎、徐庶，还是刚刚闻讯赶来的石韬、高顺，乃至恰好在一旁的王粲等士人，全都僵立在原地，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骇然！
董卓…放弃了洛阳？焚烧了帝都？
这…这简直疯狂！骇人听闻！
洛阳是什么？那是大汉帝国四百年的心脏！是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是无数士民心中的圣地和象征！即便历经战乱，其地位也从未真正动摇过！
而董卓，这个窃国枭雄，竟然因为关东诸侯的压力（尽管联盟已名存实亡），就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人神共愤之举？挟持天子百官西迁，还焚烧洛阳？！
这已不仅仅是军事策略，这是对华夏文明的践踏！是彻头彻尾的疯魔！
“畜牲！国贼！董卓老贼！罪该万死！！”王粲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双目赤红，浑身颤抖，猛地一拳砸在廊柱上，指甲崩裂出血也浑然不觉，声音凄厉如同泣血！他出身士族，对汉室、对洛阳有着更深的情感羁绊，此刻听闻如此噩耗，几乎痛彻心扉，状若疯狂。
傅巽、杜袭亦是面色惨白，摇摇欲坠，喃喃自语：“洛阳…完了…大汉…完了吗？”
刘擎同样震惊失色，他虽然偏安一隅，但汉室宗亲的身份让他对洛阳有着别样的感情，此刻亦是拳头紧握，咬牙切齿：“董卓贼子！天人共戮！”
高顺面沉如水，眼神冰冷，身为武将，他更能感受到这种行径背后的残酷和绝望。石韬则是一脸骇然，仿佛天塌地陷。
就连一向冷静的林凡，也被这消息震得心神摇曳。他虽然知晓历史走向，但当这惨烈的一幕真的通过情报呈现在眼前时，那种冲击力依然无比强烈。火烧洛阳…这是三国乱世初期最黑暗、最标志性的事件之一！它彻底撕碎了汉王朝最后的尊严和秩序，将天下推入了更加深不见底的深渊！
“消息…确切吗？”林凡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问那名几乎脱力的信使。
“千…千真万确…”信使瘫倒在地，声音嘶哑，“小人从雒阳逃难的百姓口中得知…亲眼所见…漫天大火，烧了几天几夜…哭声震天…董卓的军队像驱赶牛羊一样驱赶着百官和百姓西去…走得慢的…都被杀了…雒阳…已经没了…”他说着，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书房内外，一片死寂，只剩下信使压抑的哭声和王粲等人粗重的喘息。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之后，是一种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恐惧。董卓此举，意味着最后的遮羞布也被撕下，彻底的弱肉强食时代来临了。连帝都都可以被轻易焚烧，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
“董卓西迁…火烧洛阳…”徐庶喃喃自语，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后知后觉的惊惧，“先生！如此说来，伏牛山那支西凉军…”
林凡也瞬间反应过来，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是了！是了！”林凡声音发紧，“董卓放弃洛阳，西退长安，意在依托潼关天险，割据关中。那么，他早年布置在荆州腹地的这支伏牛山奇兵，其战略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他快步走到地图前，手指颤抖地点向伏牛山和长安：“此前，这支孤军可能只是闲棋冷子，或做牵制，或留后路。但现在！董卓主力西缩，这支深入东方腹地的精锐，就成了一支真正的奇兵！一把插入中原诸侯背后的尖刀！”
他的手指又猛地划向南阳：“袁术此时勾结他们，意图恐怕远超夺取荆州！他很可能是想借助这支西凉铁骑的悍勇，在其称帝后，快速击垮刘表，吞并荆州，然后…北上与董卓遥相呼应，甚至…东西夹击，瓜分中原！”
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阴谋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董卓焚烧洛阳，并非简单的败退，而可能是一次极其残酷的战略收缩和重新布局！而伏牛山的西凉军，就是这盘大棋中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
“我们必须立刻将这一切告知刘表！”刘擎急道，“否则荆州危矣！”
“恐怕…已经晚了。”徐庶面色惨白地摇头，“我们的信使就算此刻出发，等到襄阳，刘表做出反应…杨弘恐怕早已与西凉军达成了协议！而且…刘表会相信我们关于西凉军与董卓关联的推断吗？他会相信袁术即将称帝并联合西凉军进攻荆州吗？他更可能认为这是我们借机夸大其词，欲借刀杀人或攫取权力！”
现实总是如此残酷。即便手握真相，缺乏信任和沟通，也无法形成合力。
林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维在巨大的压力下疯狂运转：“刘表信不信，是他的事。但我们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立刻以最紧急军情的形式，将董卓焚洛、杨弘入伏牛山、袁术称帝在即、三方可能勾结共谋荆州之情，详细分析，急报襄阳！同时，将副本抄送江夏黄祖、长沙张羡等处！无论他们信不信，先在他们心中埋下钉子！”
“其次，”林凡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我军即刻起，进入最高战备状态！高顺将军，所有部队取消休假，加强训练，囤积物资，加固城防！尤其是新野、博望等前沿据点！石先生，加快粮草征集和物资调配，做好长期围困的准备！徐先生，‘暗羽’全部动员，监控所有方向，尤其是南阳和伏牛山的一举一动！我要知道袁术何时称帝，西凉军何时出动！”
一道道命令发出，整个南郡机器再次高速而紧张地运转起来，战争的阴云前所未有的浓重。
王粲忽然上前一步，对着林凡和刘擎深深一揖，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异常坚定：“太守！长史！董卓焚洛，国贼猖獗！粲虽不才，愿效微薄之力！请允粲参与军务文书，或往各地宣读檄文，激扬士气，共抗国贼！”
傅巽、杜袭也同时上前：“我等亦愿尽绵薄之力！”
看着三人眼中真挚的悲愤和决绝，林凡心中的疑虑再次动摇了几分。国难当头，或许能让人暂时放下私心？
他沉吟片刻，道：“三位先生请起。国难当头，正需上下用命。如此，便请仲宣先生暂代书记官，协助处理往来文书檄文；公悌、子绪先生，可协助石先生安抚民心，筹措粮草。望诸位同心协力，共度时艰！”
“必不负所托！”三人齐声应道。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南郡乃至整个天下，都沉浸在董卓焚洛带来的巨大震惊和恐慌之中。各地的檄文、哭诉、声讨如雪片般飞传，天下诸侯的反应各不相同。
南阳郡，袁术的反应最为迅速和…诡异。他不仅没有声讨董卓，反而趁机大肆宣扬“汉室已衰，天命更易”的言论，其称帝的野心已昭然若揭，步伐明显加快。
襄阳州牧府对于南郡的紧急军情，回复得异常沉默和迟缓，仅仅回了一封“已知悉，加强戒备”的公文，再无下文。这种沉默，反而更让人不安。
而就在这人心惶惶、山雨欲来风满楼之际，徐庶苦苦等待的、“暗羽”关于杨弘入伏牛山的铁证，终于以一种惨烈的方式送达。
一名浑身是伤、只剩下一口气的“暗羽”成员，在被同伴拼死救回宛城后，只来得及说出几句话，便气绝身亡。
“杨弘…确入伏牛山…西凉军主帅…乃董卓女婿…牛辅麾下中郎将…段煨…”
“袁术…以…南阳三城…及粮草十万斛…换西凉军出兵…”
“约定…袁术称帝之日…便是…联军南下…之时…”
“小心…内部…有…”
最后的“有”字之后，他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带着未尽的警告，死不瞑目。
段煨！果然是董卓嫡系！南阳三城！粮草十万斛！好大的手笔！称帝之日，便是出兵之时！
时间紧迫到了极点！
而那名暗探最后的“小心内部有…”，更是让林凡心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内部有什么？有内奸？有隐患？
他猛地想起脚下那恐怖的地下网络，想起蒯越送来的王粲三人，想起蔡瑁“劳军”的酒水…
就在林凡因这巨大的压力和未尽的警告而心神不宁时，怀中的墨家矩子令再次传来异动，这一次，不再是微热，而是骤然变得滚烫！
同时，被他放置在密室中的那个神秘金属圆筒，竟然自行发出了轻微的、如同蜂鸣般的“嗡嗡”声，筒身上那些晦涩的纹路，开始流转起微弱的光芒！
林凡脸色剧变，冲出书房，望向夜空。
只见东南方向，南阳郡的夜空，似乎被某种不祥的暗红色所笼罩。
几乎与此同时，一名斥候疯了一般冲进郡守府，声音凄厉：
“报——！南阳急电！袁术…袁术于今日黄昏，在宛城（南阳郡治）南郊筑坛祭天…公然…公然僭号称帝了！国号‘仲家’！改元‘仲兴’！”
袁术，终于称帝了！
林凡的心脏骤然停止了一拍。
那么，按照约定，伏牛山的西凉军，即将倾巢而出！
而就在这时，郡守府后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骚动和惊恐的喊叫声！
“地动了！地又动了！”
“快跑啊！”
林凡猛地扭头，感受到脚下传来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的震动感！
他怀中的矩子令烫得惊人，密室中的金属圆筒嗡鸣声越来越响！
袁术称帝！西凉将出！地动山摇！
所有的危机，仿佛约定好了一般，在这一刻，同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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