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寒夜微光
重建工作在一种压抑却坚定的氛围中展开。清理废墟、掩埋尸体、砍伐树木修复栅栏…每一个人都在为生存和未来拼命。阳歌设计的工具再次发挥了作用，铜斧砍伐木材的效率远超石斧，加快了进度。
但冬天的脚步，伴随着呼啸的北风和日渐凛冽的寒气，正在迅速逼近。食物，是悬在头顶的最大利剑。配给制度只能保证不被饿死，但无法提供充足的热量抵御严寒。
与鱼牙部落的交易，变得至关重要。阳歌派出了交涉的小队，带着所剩不多的盐和精心挑选的陶器，前往约定的河滩。
等待是焦灼的。几天后，小队返回，带回来的消息好坏参半。
好消息是，鱼牙部落如约而至。他们似乎也听说了那场惨烈的大战（河流是信息的高速通道），对阳歌部落能在巨兽和联军攻击下幸存下来表示了某种程度的“敬意”（或者说，是重新评估了其实力）。
交易达成了。鱼牙部落带来了大量的冻鱼、干制水藻和那种坚韧的水生纤维。他们尤其对阳歌部落的铜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试探着想用更多食物换取，但被阳歌严令拒绝了。铜器是战略物资，绝不能外流。
坏消息是，鱼牙部落提供的食物总量，相对于部落的需求，仍然是杯水车薪。而且，他们暗示，随着冬季河流部分封冻，他们的活动能力和捕鱼效率也会下降，下一次交易能否进行、能提供多少食物，都是未知数。
“必须想办法自己获取更多食物！”阳歌下定决心。
他看向了那片被积雪覆盖的荒原和森林。冬季狩猎，风险极大，收获却不稳定。他想到了陷阱。他改进了之前设计的绳套陷阱，设计了更大型、更致命的、利用重物跌落和尖锐木刺的压发陷阱，布置在动物可能经过的路径上。
他还发现了一种耐寒的、块茎富含淀粉的植物，深埋于冻土之下。他组织人们用铜凿和木棍艰难地挖掘，虽然效率低下，但总能有所收获。
最重要的，他想起了那批发酵的鱼酱和咸鱼。他打开地窖检查，发现发酵过程良好，那股特殊的咸鲜味虽然浓烈，却并无腐败迹象。他尝试着将少量鱼酱混合到粟米糊（粟米已极其珍贵）或淀粉汤中，竟然能极大提升风味和食欲，并且似乎能提供更多的热量和盐分。
这个发现让他惊喜不已！他立刻下令，将剩余的所有鲜鱼和一部分冻鱼，都尽可能加工成咸鱼和鱼酱储存起来。地窖里，一排排陶罐被小心封存，里面蕴藏着渡过寒冬的关键能量。
然而，最大的惊喜并非来自河流或森林，而是来自那片曾经枯萎、如今被冰雪覆盖的粟田。
一天，负责照看地窖的老人哆哆嗦嗦地跑来找到阳歌，手里捧着几个陶罐，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激动。原来，他在整理角落时，发现了阳歌之前偷偷藏下的、用那些抗病粟株种子培育出的少量“二代”粟米。这些粟米被单独储存，竟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在陶罐中缓慢地、自然地发酵了！
阳歌打开陶罐，一股浓郁醉人的、不同于鱼酱的醇厚酒香扑面而来！虽然还很原始，但这无疑是——酒！
他小心翼翼地尝了一点，味道辛辣而寡淡，酒精度很低，但确确实实是酒！在寒冷的冬季，酒精不仅能提供额外的热量，更能提振士气，甚至在必要时可以作为消毒剂使用！
“天无绝人之路！”阳歌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他立刻组织人手，尝试复制这个过程，将有限的粟米和那些淀粉块茎分别尝试发酵。虽然成功的比例不高，但这无疑是黑暗中的又一缕微光。
食物危机依然严峻，但通过这些不起眼的“小技术”——咸鱼、鱼酱、陷阱、耐寒植物挖掘、甚至原始的酒精——部落终于看到了一丝熬过寒冬的希望。配给依然严格，但人们眼中不再是最初的绝望，而是多了一份顽强的韧劲。
寒夜漫长，北风呼啸。人们蜷缩在修复好的、依然漏风的窝棚里，围着小小的火塘，分享着少量温热食物。阳歌和岩灵轮流巡视，检查岗哨，给值守的战士送去一点点珍贵的、掺了水的酒驱寒。
在一次深夜的巡视中，阳歌看到巫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祭坛边，仰望着冬日清澈却寒冷的星空。星图上某些星辰的位置，在冬季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巫。”阳歌走上前，将一件兽皮披风递给老人。
巫没有回头，只是缓缓道：“冬天的星辰，最是清晰，也最是残酷。它们冷静地注视着世间的苦难，从不过问。”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但祖先告诉我们，无论星辰如何轮转，寒冬如何漫长，只要火种不灭，希望就在。你找到的这些…新的火种，很好。”
这是巫对阳歌最近所做一切的最直接的肯定。阳歌感到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我们会熬过去的。”阳歌坚定地说，既是对巫，也是对自己。
“嗯。”巫点了点头，终于转过身，深邃的目光在星空下显得格外明亮，“熬过去之后呢？春天到来，敌人会复苏，巨兽可能再次醒来，河流对岸的邻居或许会有新的想法。我们的部落，需要变得更加强大，不仅仅是武力。”
阳歌默然。他知道巫指的是什么——部落的人口、制度、凝聚力、乃至文明的层次。
“我们需要更多的人。”巫缓缓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要么生育，要么…融合。”
融合？吸收其他部落的人口？这个想法大胆而危险，却又是快速壮大最直接的方式。
寒夜里，两人站在古老的星图下，讨论着部落未来最核心的战略。微弱的星光洒落，仿佛在为文明的火种注入一丝微弱却持久的力量。
希望，就如同这寒夜里的微光，虽弱，却足以指引方向，温暖人心。
（第二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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