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洪水与暗影
黎明的微光非但没能驱散恐惧，反而照亮了更加恐怖的景象。
大河彻底失去了往日的模样，变成了一条咆哮翻滚的黄色巨龙。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上涨，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断木、甚至动物的尸体，猛烈冲击着河岸。前几天刚刚修复加固的栅栏，在洪水的巨力面前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基部不断被掏空、松动。
而更让人心悸的是哨兵报告中的“水下黑影”。阳歌凝神望去，只见汹涌的浊流之下，确实有无数庞大而模糊的阴影在快速游弋、碰撞！它们似乎极其焦躁不安，被某种力量驱赶着，或者是因为洪水本身而失去了方向。偶尔有阴影猛地撞上水下拒马或栅栏基部，发出沉闷可怕的巨响，引得木结构一阵剧烈摇晃。
“是巨鲶！还有…水兽！很多！”有经验的老猎人发出了惊恐的呼喊。平时深藏水底的大型水生生物，此刻都被罕见的洪水惊扰，窜入了相对浅的近岸区域！它们本身或许并无主动攻击性，但在这种恐慌和混乱的状态下，其庞大的体型就是最大的灾难！
“加固栅栏！用所有能找到的东西！石头、沙袋、木头！快！”阳歌声嘶力竭地大吼，暴雨虽歇，但危机却升级了！一旦栅栏被洪水或者受惊的水兽撞垮，汹涌的河水将瞬间倒灌进了营地地势较低的区域，窝棚、地窖、甚至工坊都将被淹没！
整个部落再次被动员起来。男人、女人、甚至半大的孩子，都冒着被河水卷走的危险，拼命地向栅栏基部投掷石块、堆积沙袋、用粗木支撑。这是一场与洪水赛跑的绝望战斗。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所有人忙于抗洪之际，下游方向，凄厉的警报号角再次穿透波涛声传来！
了望塔上的哨兵拼命挥舞着旗帜，指向下游——只见朦胧的水汽中，无数黑点正逆着汹涌的洪水，艰难却坚定地向营地逼近！是鱼牙和鳄部落的联合木筏！
他们竟然选择了在这个时间，这个天气，发动进攻！
显然，他们早已预料到或者算准了这场洪水，企图借助水势，一举冲垮部落的防御！暴涨的河水虽然增加了行船的难度，但也使得部落赖以防御的河滩和水下拒马大部分失去了作用，木筏可以直接冲击甚至越过原本的栅栏基部！
“敌袭！全军戒备！放弃外围加固，退回第二道防线！快！”阳歌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洪水、水兽、联军，三重打击同时降临！
部落战士被迫放弃即将被洪水吞没的外围栅栏，狼狈地退守到地势较高、依托房屋和内部工事建立的第二道防线。许多人看着自己刚刚拼命加固却被放弃的栅栏被洪水轻易吞噬，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联军木筏借着水势，如同附骨之疽般逼近。他们显然对洪水更有经验，木筏操控得相对稳定。筏上的战士发出兴奋的嚎叫，开始向营地内抛射箭矢和投矛。
而此刻，部落的防御体系几乎瘫痪。撼山弩因为地面泥泞和匆忙撤退，难以固定和瞄准。弓箭手被洪水和水兽分散了注意力，射击精度大降。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几条巨大的、受惊的巨鲶，因为联军的喧哗和攻击，变得更加狂躁，竟然猛地撞向了联军木筏本身！
一条木筏直接被巨鲶庞大的身躯撞得粉碎，上面的战士惊叫着落水，瞬间就被浑浊湍急的洪水卷走，或是被其他水下阴影拖入深渊！
联军阵脚出现混乱，但他们人数众多，后续木筏依旧疯狂冲击。有些木筏甚至冒险冲上已被洪水淹没的河滩，试图直接让战士涉水发起进攻。
营地内部，洪水已经开始从栅栏破损处涌入，低洼地带迅速变成一片泽国。人们惊慌失措地向高处转移物资，抢救伤员（包括依旧昏迷的岩灵和黑白纹战士），场面极度混乱。
阳歌浑身湿透，站在一处相对干燥的屋顶上，看着眼前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外部是趁机猛攻的联军和狂暴的洪水水兽，内部是不断上涨的积水和恐慌的人群。部落仿佛狂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必须找到破局点！
他的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最终定格在那些同样被洪水和水兽困扰的联军木筏上。敌人也同样艰难！
“弓箭手！不要瞄准人！瞄准他们的木筏绳索和浮木！”阳歌突然大吼，想到了一个办法，“火油罐！用火油罐攻击他们的木筏！就算在水上，烧起来的木头也能让他们慌乱！”
命令被迅速传达。弓箭手调整目标，专门射击木筏的捆绑处。虽然效果不佳，但多少造成了一些干扰。
更关键的是火攻。战士们将准备好的火油罐点燃，奋力投向最近的木筏。虽然很多火罐落入水中熄灭，但仍有少数成功砸在木筏上，火焰迅速蔓延开来！
木筏是木制的，即便潮湿，持续燃烧的油脂火罐也能点燃！好几只木筏顿时陷入火海，上面的战士惊慌失措，有的跳入洪水，有的拼命扑打火焰，攻势顿时受挫。
然而，这点胜利远远不够。联军数量太多，而且鳄部落的战士似乎尤其擅长水下活动，一些身影悄然潜入水中，试图从水下破坏营地内部的简易堤坝或者直接发动偷袭！
“小心水下！”阳歌想起了岩灵的警告，立刻下令。早有准备的部落战士，用长矛不断刺探附近水域，与试图靠近的水下敌人展开了另一种形式的搏杀。水面不时冒起血泡和挣扎的水花。
战斗进入了最残酷、最混乱的阶段。水上有火攻和箭矢，水下有暗杀和搏斗，洪水在不断上涨，水兽在四处乱撞…
就在这极度混乱之际，医疗所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几声愤怒的咆哮和战士的呵斥声！
阳歌心头一紧，难道有敌人趁乱摸进去了？还是…
他立刻带人冲了过去。只见医疗所门口，那个伤势最重的黑白纹头领，竟然挣扎着爬了起来！他撞倒了一个试图阻拦他的战士，虽然摇摇晃晃，却凭借惊人的意志力支撑着。他指着西北方向，又指着汹涌的洪水和水下的阴影，对着阳歌发出焦急无比的、含义不明的低吼，脸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在示警着什么比眼前战争更可怕的事情！
他的目光，并非看向联军，而是看向那浑浊的、阴影游弋的洪水深处，仿佛那里即将出现真正的恶魔。
阳歌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向洪水，除了翻滚的浊浪和隐约的黑影，什么也看不到。
但一股源自本能的最深切的寒意，瞬间爬上了他的脊背。
难道…岩灵说的“水下的”东西，和黑白纹头领恐惧的，并不是这些受惊的水兽？
而是别的…更恐怖的…被洪水从更下游、更深处…带来的东西？！
（第四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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