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马蹄声声
由坚骨主导的第一次试探性交易获得了成功。当这支小小的汉部落使团，驱赶着由十匹膘肥体壮、毛色油亮的战马（主要是骟马，夹杂着几匹性格相对温顺的母马）和满载皮革、肉干的驮队，重新出现在汉部落视野中时，整个营地都轰动了。
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涌向营地入口，好奇而又带着几分敬畏地围观着这些来自西北荒原的雄健生灵。这些马匹比他们见过的任何野马都要高大，肌肉线条流畅，脖颈高昂，四蹄修长有力，即使经过长途跋涉，眼神中依旧闪烁着野性与不羁的光芒。它们不安地打着响鼻，蹄子刨着地面，对陌生的环境和密集的人群显得警惕而烦躁。
“这就是……马？”有年轻战士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矛，仿佛在面对一群披着毛皮的猛兽。 “真高啊……比鹿丘人养的那种矮脚驮兽神气多了！” “听说天狼部落的人骑着它们，跑起来像风一样快！”
惊叹声、议论声此起彼伏。新鲜的马粪气味混合着皮革和兽肉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野性活力的异域风情。
然而，兴奋过后，一个极其现实且棘手的问题摆在了所有人面前：如何处置这些马？
汉部落无人真正精通骑术。对于这个刚刚从山林定居、习惯步战和有限农耕的部落而言，马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战略资源。它们不是温顺的牛羊，不会乖乖被牵去耕地或拉车。它们的力量和速度令人垂涎，却也充满了危险。
阳歌深知这一点。他没有急于让战士们上马，而是立刻下令在营地外围划出一片专门的区域，用新伐的粗木围成坚固的围栏，作为临时的马厩和驯马场。
紧接着，他发布了一道命令：组建“骑兵学习小组”。
消息传出，部落里凡是胆大、对马匹感兴趣的年轻人都踊跃报名。阳歌亲自筛选，最终选出了二十名身体协调、意志坚定、且具有一定动物亲和力的青年战士，其中包括了几名表现优异的新成员。小组由坚骨暂时负责——他毕竟是与天狼部落直接接触过、观察过他们骑术的人。
驯马，从建立最基本的信任开始。
第一天，学习小组的任务不是骑乘，甚至不是靠近，而是远远地观察，给马匹投喂精选的草料和清水。然而，即便是这样简单的任务，也闹出了不少笑话。
一个心急的年轻战士试图伸手去摸一匹枣红马的脖颈，那马猛地受惊，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碗口大的铁蹄险些踢中他的脑袋，吓得他连滚带爬地逃出围栏，引来一阵善意的哄笑。
另一名战士小心翼翼地端着水盆靠近，一匹黑色的烈马却突然甩头，将整盆水打翻在地，还喷了他一脸鼻涕，弄得他狼狈不堪。
马匹的野性远超想象。它们抗拒陌生人的靠近，对任何突然的动作都反应激烈。学习小组的成员们往往在围栏外一站就是半天，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漂亮的牲口在里面悠闲地吃草甩尾，或是焦躁地奔跑，彼此间还会互相啃咬踢打，彰显着原始的等级秩序。
坚骨根据有限的观察，告诉大家要耐心，要尝试用平静的语调对马说话，让它们熟悉人的声音和气味。他让大家轮流去喂食，固定人选，让马匹逐渐识别出特定的喂养者。
进展是缓慢的。几天后，才终于有几匹相对温顺的母马，会在特定的人前来喂食时，不再惊慌后退，而是犹豫着、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快速叼走草料，然后立刻退开。
这微小的进步，却让整个学习小组欢呼雀跃，仿佛打赢了一场大胜仗。
接下来是尝试接触。戴着厚皮手套的战士们，开始尝试轻轻抚摸马匹的脖颈和背部。这个过程更是惊险百出。被踢、被咬、被甩开成了家常便饭。有个战士被一匹暴躁的公马追着绕了围栏好几圈，最后是跳栏才逃出生天，成了好些天部落里的笑谈。
阳歌时常来到驯马场边，沉默地观察着。他看到战士们笨拙却认真的尝试，看到马匹从最初的敌意到逐渐的漠然，再到偶尔流露出的细微接纳。他看到了无数次的失败和偶尔闪光的成功。
他看到有战士终于能成功地给一匹马戴上简易的皮笼头（仿制自天狼部落的样式，但极其粗糙），虽然被马拖着踉跄了好几步。 他看到有战士尝试着抓住马鬃，试图跨上光溜溜的马背，结果瞬间就被甩飞出去，摔得七荤八素，引来同伴们又是担心又是憋笑。 他也看到，在一次次的摔倒和爬起中，战士们开始模糊地体会到如何借助马匹运动的重心，如何用身体去感受和控制。
困难重重，笑话不断，但希望也在每一次艰难的靠近和每一次狼狈的失败中悄然孕育。营地周围，开始终日回荡着马蹄刨地的“嘚嘚”声、马匹的嘶鸣声和战士们鼓励或懊恼的叫喊声。这种声音，对于汉部落而言，是全新的，却充满了未来的可能性。
阳歌心中早已绘出了马鞍、马镫甚至马蹄铁的草图，那将能极大地降低骑乘难度和提高骑兵战斗力。但他按下了这个念头。正如他对核心成员解释的那样：“在我们自己能大规模驯养、训练出合格骑兵之前，任何能轻易被模仿的先进马具，都是在给潜在的对手递刀子。现在，让他们学去的越少越好。”
当前的目标，不是立刻打造出无敌铁骑，而是先学会如何不被马踢死，如何能稳稳地坐在马背上，如何让这些四蹄的生灵，真正为汉部落所用。
马蹄声声，敲响的不仅是驯马场的土地，更是汉部落迈向更高机动性、更广阔天地的序曲。尽管步伐蹒跚，笑话频出，但方向已然明确，道路就在脚下——或者说，就在那尚未被完全征服的马背之上。
第一百八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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