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东南来的商人
边境集市的喧嚣已成为汉部落西北角每月一度的固定风景。天狼牧民粗犷的吆喝声、林中人沉默而精准的以物易物、汉部落商人清点盐块与陶器的忙碌景象，交织成一幅生机勃勃的画卷。这里交换的多是生活的必需品，充斥着皮革、肉干、草药、粮食和粗糙的手工制品，虽热闹，却也都在众人的认知范围之内。
然而，这一日的午后，集市惯常的节奏却被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打破了。
一支陌生的商队，出现在了集市的边缘。
他们的人数不多，约莫十余人，却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的风貌与常见的草原骑手或林中猎手截然不同。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衣着却相对整齐，穿着细麻编织、染有淡青与赭石色条纹的衣物，虽沾满尘土，仍能看出其织造工艺远超汉部落目前的水平。
他们驱赶的也不是马匹，而是几头看起来温顺而耐劳的、背部有巨大肉瘤的怪异牲畜（或是早期瘤牛？），背上驮着沉重的包裹。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的神态。没有天狼人的彪悍狂野，也没有林中人的警惕阴郁，反而带着一种见过世面的、略显疲惫的从容，眼神中透着精明与审视。他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兴的、据说拥有神奇铁器的部落集市，目光在汉部落战士腰间的钢刀和农人手中的铁锄上停留许久，窃窃私语。
负责维持集市秩序的坚骨第一时间得到了报告，立刻带着一队护卫赶了过来。他警惕地拦下了这支陌生商队，沉声问道：“你们从哪里来？到汉部落的集市，有什么目的？”
商队中为首的一位中年男子站了出来。他面容清癯，下颌留着修剪整齐的短须，眼神明亮而灵活。他并未因被阻拦而显露出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了一个略显疲惫但十分得体的笑容，右手抚胸，行了一个汉部落众人从未见过的、优雅而复杂的礼节。
“尊敬的管事大人，”他的口音有些奇特，语调婉转，但用词却意外地能让人听懂大半，显然在来时路上已经学到了一些本地语言，“我们来自遥远的东南方，顺着大河（他或许用了某个特定的名称，但听者理解为大河）走了很久很久。听闻此地崛起了一个强大的新部落，物产丰饶，特带来我们家乡的些许特产，希望能进行友好的贸易。我们并无恶意，只为求财。”
东南方？大河下游？
坚骨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了阳歌首领和巫曾多次提及的、存在于东南方向的、可能拥有更高文明的聚落！难道就是他们？
“你们带来了什么？”坚骨按捺住激动，保持沉稳问道。
那商人首领微微一笑，示意同伴解开一头牲畜背上一个包裹得极其严实的藤箱。箱子打开的那一刻，周围所有看到的人，包括见多识广的坚骨，都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
箱内衬着柔软的丝绸（一种汉部落尚未掌握的、极致精美的织物），里面安然摆放着几件器物。
首先是玉器。那并非普通的玉石块，而是被雕琢成了极其规整、充满神秘感的形状。一件是内圆外方、中间贯通、表面刻有精细繁复兽面纹的玉琮，通体呈现一种温润深邃的墨绿色，在阳光下流转着内敛而神圣的光华。另一件是硕大、平整、圆润无比的玉璧，青白色，毫无瑕疵，光洁得能隐约照出人影，边缘薄如刃，中间孔洞浑圆，工艺精湛得令人窒息。
紧接着取出的，是陶器。但这与汉部落乃至天狼、林中人所用的任何陶器都截然不同！那是一种胎壁极薄、质地坚硬、表面光滑如镜、闪烁着金属般乌光的黑陶！一只高颈蛋壳陶杯，其器壁之薄，仿佛用手指一弹即破，器表光滑得几乎找不到任何制作的痕迹，造型优雅流畅，宛如天成。
精美！极致的美！以及背后所代表的、难以想象的工艺水平！
集市上原本的喧嚣几乎彻底静止了。天狼人瞪大了眼睛，他们崇尚力量，却也本能地被这种超越实用的极致美感所震慑。林中人也忘记了隐藏自己，目光死死盯住那些玉器，仿佛从中感受到了某种与他们的森林之灵截然不同、却同样强大的神秘力量。
坚骨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知道，这些东西绝非普通贸易品，它们代表着一种文化，一种远超汉部落目前水平的、高度发达的文明！
“这些……是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商人首领脸上露出一丝自豪：“此乃‘琮’与‘璧’，祭祀天地、沟通神灵的礼器，非王者贵族不可用。而这黑陶，是我族工匠技艺的巅峰之作，千金难求。我们来自大河下游的‘有城之邑’——‘亳’（或其他假想名）。那里有巨石砌成的高大城墙，有祭祀通天的高台，有专门制作这些精美器物的工匠，还有统治万民的‘王’。”
有城之邑！王！高大的城墙！祭祀的高台！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打在坚骨和周围所有听懂了的汉部落成员的心上。他们凭借钢铁和意志艰难开拓，自以为已触摸到文明的门槛，却在此刻，通过这几件精美绝伦的器物和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语，窥见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结构复杂、等级森严的城邦文明！
惊奇、震撼、敬畏，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感，瞬间攫住了所有人。他们仿佛透过一道突然开启的门缝，看到了一个更加广阔、更加辉煌、也更加未知的世界。
坚骨立刻意识到此事关系重大，远超一次普通的边境贸易。
“诸位远来辛苦，请随我来。你们的货物非常……特别，我需要禀报我们的首领，由他亲自定夺。”他郑重地说道，同时下令护卫队以最高的礼节护送这支商队前往部落核心区域。
集市重新恢复了喧闹，但所有人的话题都聚焦在了那支神秘的东南商队和他们那些不可思议的宝物上。一种发现新世界的兴奋与躁动在空气中弥漫。
而坚骨的心早已飞回了部落。他知道，阳歌首领等待已久的、关于远方更高级文明的线索，终于自己送上门来了。汉部落的未来，或许将因此而走向一个全新的方向。
第二百五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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