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璃月港时，已是海灯节的正日。港口张灯结彩，夜空被万千霄灯映照得如同白昼，爆竹声声，笑语喧哗，空气中弥漫着美食的香气与节日的暖意。然而，这份属于凡尘的极致热闹，却与钟离心头的冰霜凝重格格不入。
他悄无声息地融入人流，如同滴水入海，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往生堂内亦是灯火通明，胡桃正带着一众仪倌忙得脚不沾地，筹备夜间的大型祈福仪式，见到钟离归来，也只是匆匆打了个招呼，便又风风火火地投入忙碌之中。
钟离乐得清静，回到自己的书房，紧闭门窗，将外界的喧嚣隔绝。他需要时间，需要绝对的安静，来消化此次孤云以南之行的惊人收获，以及应对随之而来的、必然的余波。
首先，是体内神识的震荡与疲惫。强行被拉入归终记忆碎片的长河，即便时间短暂，对其心神的冲击亦是巨大。那不是简单的信息灌输，而是一种近乎“共感”的体验，他仿佛亲身经历了归终在生命最后时刻的焦虑、决绝以及对未来的深切期盼，尤其是关于那未竟阵法的执念，沉甸甸地压在他的神心上。
他盘膝静坐，运转神力，抚平识海的波澜。同时，仔细梳理着那些破碎的记忆流光。大部分内容模糊不清，如同隔雾看花，但关于那名为“尘光溯影阵”的残缺信息，却相对清晰。此阵并非攻击或防御之阵，其核心奥义在于“锚定”与“追溯”，似乎是想通过某种方式，稳定特定时空节点的“存在痕迹”，甚至……从中汲取力量或挽回什么？这与复活归终的关联何在？是因阵法未完成而效果不明，还是其本身另有深意？
无论如何，这无疑是一条极其重要的新线索，其价值或许不亚于法则本源。但研究和补全此阵，需要极高的智慧、海量的知识以及对“尘沙”与“时光”法则的深刻理解，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其次，是玉衡令的变化。汲取了两缕同源水之法则碎片后，令牌内部的气息更加浑厚深邃，那抽象的图案似乎也灵动了一丝。它不再仅仅是被动储存，更像是一个正在缓慢“消化”和“成长”的活物。它与心识岩核之间的联系也愈发紧密，归终真灵对它的依赖感明显增强。这玉衡令，究竟是何来历？最终会成长为何种形态？
最后，也是迫在眉睫的，是外界的影响。孤云以南海底那场爆炸动静不小，尽管有海水阻隔和距离缓冲，但能量层级极高，仙家不可能毫无察觉。魈的警告言犹在耳，削月筑阳真君等人必定已在调查。他需要一套完美的说辞，来解释自己为何恰好出现在那片海域，以及那场爆炸的“真相”。
他将原因归结为“追踪疑似袭击商船的大型海兽（跋掣怨念吸引所致），遭遇深渊教团邪恶仪式，激战之下引发海底地质不稳定，导致爆炸”，并将自己定位为“恰逢其会、阻止阴谋的冒险者”。这套说辞半真半假，能解释他的出现和爆炸原因，并将焦点引向深渊教团，符合他之前向仙家透露的信息基调。
就在他凝神推演种种可能之时，书房外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钟离先生，您在吗？”是仪倌老王的声音，“不卜庐的白术先生来访，说是有急事求见。”
白术？他竟主动找上门来了，而且是在海灯节正日这个敏感时刻？钟离目光微凝。看来，对方要么是察觉到了上次实验的更深层影响，要么……就是掌握了某些新的、至关重要的情报。
“请白先生到偏厅用茶，我稍后便到。”钟离平静回应，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了往生堂客卿那副波澜不惊的从容姿态。
稍作整理后，钟离来到偏厅。白术已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浓茶，但他似乎并无心品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神中交织着难以掩饰的兴奋、焦虑以及一丝……恐惧？长生盘在他手腕上，蛇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白先生，海灯佳节，何事如此匆忙？”钟离在他对面坐下，语气温和如常。
白术见到钟离，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开门见山：“钟离先生，前日南方海域的惊天动静，可是与您有关？”他目光锐利，仿佛要穿透钟离的平静外表。
钟离早已料到有此一问，淡然颔首：“不错。钟某循迹追踪一祸害商船的海兽，误入深渊教团一处仪式据点，交手之下，引发了些许骚动。幸得脱身，未让其阴谋得逞。”他将准备好的说辞缓缓道出，语气平稳，听不出任何破绽。
白术紧紧盯着他，似乎在判断话语的真伪，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先生，明人不说暗话。那日的能量波动，绝非寻常交手所能引发！其中蕴含的……是近乎本源的规则之力！还有一丝……虽然极其微弱，但我绝不会感知错……是与层岩巨渊深处那次类似的、古老而智慧的气息波动！”
钟离心头一凛，暗道这白术的感知果然敏锐到了可怕的程度！他不仅察觉到了法则层面的异动，竟然还捕捉到了归终真灵因深度联动而逸散出的那一丝微弱气息！
见钟离沉默，白术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不再追问细节，而是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更具冲击力的信息：“先生不必即刻回应。白术今日冒昧前来，并非为了刨根问底，而是……想与先生做一笔交易，一笔或许能直达先生最终目标的交易！”
“哦？”钟离不动声色，“愿闻其详。”
白术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符纸严密包裹的小巧玉盒，打开后，里面并非药材，而是一枚颜色暗沉、表面布满天然螺旋纹路的奇异贝壳碎片，碎片上残留着极其微弱的、与跋掣同源但更加古老精纯的水元素气息。
“此物名为‘蜃楼贝魄’，乃是我耗费极大代价，从黑市一位曾深入暗海遗迹的探险者手中购得。”白术指着贝壳碎片，语气带着狂热，“据卖主所言，此物出土之地，并非跋掣那等次级魔神蛰伏之所，而是一处……疑似漩涡魔神奥赛尔直系血亲，甚至可能是其最初诞生伴生之物的远古遗迹！”
奥赛尔的直系血亲？诞生伴生之物？钟离目光微凝，这意味着其中可能蕴含着一丝比跋掣更加接近奥赛尔本源的、更为纯粹的“水之法则”碎片！
“先生请看这纹路，”白术指着贝壳上的螺旋纹，“此乃最原始的水之法则‘涡旋’与‘生命’意蕴的天然显化！其品质，绝非跋掣那等被怨念污染的残力可比！若能以其为引，配合先生之法器，或能……提炼出更为完整的法则本源！”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若能获得更完整的本源，对归终真灵的补全效果必将更佳！
“条件？”钟离直接问道。他不相信白术会无缘无故献上如此重宝。
白术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我的条件很简单！第一，先生提炼出的本源，无论多少，需分我一成！我需要研究这最接近生命源初的法则奥秘！第二，也是最重要的……”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观摩，乃至……参与先生下一次的‘炼制’过程！我要亲眼见证，法则本源是如何从魔神残骸中被提取出来的！这其中的知识与经验，对我探寻长生之道，至关重要！”
图穷匕见！白术不再满足于提供辅助和分享成果，他想要窥探最核心的禁忌过程！这无疑是将最大的秘密暴露在他的眼前，风险极高！
钟离沉默着，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心中飞速权衡。拒绝，意味着失去获得更高质量本源的机会，也可能导致白术因失望而转向其他危险途径，甚至泄露秘密。答应，则相当于在身边埋下一颗极度不稳定的炸弹，白术的狂热与野心，随时可能失控。
就在他沉吟之际，白术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又抛出了一个筹码：“先生不必立刻答复。此外，我还有一则消息，或许对先生更有价值。”他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我通过某些特殊渠道得知，深渊教团近期在层岩巨渊的活动骤然加剧，并非为了寻常的魔神残力，而是似乎在寻找……一具‘尸体’。”
“尸体？”钟离挑眉。
“一具……理论上早已该化为飞灰，但其‘存在’却被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强行维系，处于非生非死状态的……远古魔神的遗体！”白术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与兴奋交织的光芒，“据说，那具遗体与‘尘沙’和‘智慧’的权能有关！深渊教团想得到它，似乎是为了完成某种……‘生死逆转化’的恐怖仪式！”
尘沙与智慧？！
钟离的心中骤然掀起惊涛骇浪！这描述，几乎直指归终！难道归终当年陨落时，并非完全消散，而是有部分遗体被某种力量保存了下来？而这消息，竟然被深渊教团掌握了？！他们想用归终的遗体做什么？复活？还是更可怕的亵渎？！
这个消息，比那蜃楼贝魄更具冲击力！它打乱了钟离的全部计划！如果深渊教团的目标真的是归终遗体，那么层岩巨渊深处的归终智慧结晶，以及可能存在的遗体，都面临着极大的威胁！
看着钟离眼中一闪而逝的震惊，白术知道自己押对了宝，他缓缓靠回椅背，低声道：“如何，钟离先生？这笔交易，您是否要考虑一下？时间，恐怕不多了。”
窗外的海灯节庆典达到高潮，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映得偏厅内明明灭灭。钟离坐在光影交错中，面色沉静如水，但那双金珀色的眼眸深处，已是冰河流转，风暴暗藏。
白术带来的，不仅是诱惑，更是迫在眉睫的危机。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良久，钟离缓缓抬起眼眸，看向白术，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贝魄之事，容我再思。但层岩巨渊的消息，无论真假，钟某谢过。”
他站起身，送客之意明显。
“海灯节夜，白先生还是先去享受佳节吧。此事，关乎重大，需从长计议。”
白术深深看了钟离一眼，知道不能逼得太紧，今日已达成初步目的。他收起玉盒，起身拱手：“既如此，白术静候佳音。告辞。”
送走白术，钟离独自站在窗边，望着夜空下绚烂的烟花与繁华的璃月港。
欢声笑语如潮水般涌来，却无法温暖他此刻冰冷的心。
归终的遗体……深渊的仪式……更完整的法则本源……白术的野心……
千头万绪，如同一张巨大的网，骤然收紧。
海灯节的光明之下，最深邃的暗流，已然开始涌动。他必须尽快做出抉择，时间，真的不多了。
喜欢岩王帝君：开局知天命，布局提瓦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岩王帝君：开局知天命，布局提瓦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