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徽柔将三个年幼的妹妹紧紧护在怀里,脊背挺得笔直,可面对千阙那毫不掩饰的目光,指尖还是忍不住微微发颤。
她清楚,此刻她们四姐妹落在这位宁王手里,便如砧上鱼肉,只能任宁王摆布。
可眼角的余光瞥见千阙俊朗的面容时,脸颊还是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层薄红,
长这么大,她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眉眼如墨,鼻梁高挺,连下颌线都透着一股利落的英气。
当初赵徽柔与李玮和离之后,原本赵徽柔以为关心李玮这个表弟的父皇,
会将她接回皇宫而让与她和离之后的李玮能够继续住在公主府,
结果,和离了几个月之后,皇宫里的父皇只顾着关心自己的小弟弟赵鼎,
对赵徽柔只是在她刚和离之后,将她的内侍太监们给遣散,随后,便没再过问她的生活,之后的两三年,皆是如此,
于是,赵徽柔胆子便大了些许,直接把和离之后便赖在公主府里两三年不走的李玮和他的母亲给赶走了,父皇为她建的公主府,只能她自己住!
事后,李玮自然不甘,转头就跑到皇宫向他的皇帝表哥哭诉。
偏巧那时赵祯刚遭荣妃之丧,又收到英国公的书信,说宁远侯有谋反之意,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晕了过去。
刚醒来没多久,正憋着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李玮这一哭诉,恰好成了他的出气筒。
“你都与徽柔和离了,还赖在公主府做什么?”
一时之间,赵祯也忘记了平日里的仁德,指着李玮的鼻子怒斥,
“那公主府是朕给徽柔的,她想让谁住就让谁住,不想让谁住,谁就得滚!”
直把李玮骂的怀疑人生,李玮从没见过赵祯这般疾言厉色,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退出了皇宫。
事后,经这么一骂,赵祯心里的郁气倒散了不少,先前憋闷的郁气也轻了许多。
原本都快要憋出大病了,结果将李玮骂了一通之后,顿时便心胸开阔,
可李玮却被吓破了胆,他还是第一次被赵祯这般痛骂,之前,他可是赵祯的好表弟呢,
于是,他回家便生了场大病,病好后赶紧找人相看,另娶了妻室,再没敢跟赵徽柔有半点牵扯。
而赵徽柔也知道李玮其实只是恰巧撞在自己父皇的枪口上,再等哪天回过味来,李玮还是父皇的好表弟,
于是,赵徽柔在这之后,便整日缩在公主府里看话本子,安心地过着自己的宅女生活,
而自家父皇的心思,赵徽柔始终猜不透。或许是听闻了李玮另娶的消息,觉得她的婚嫁之事不必再急;
或许是王太医那句“陛下余下寿数不过一载有余”的断言,
让他将所有心神都系在了年幼的赵鼎身上,一门心思要护着这老来所得的幼子安稳继位。
总之,自那次将李玮骂到破防之后,整整一年,父皇再也没提过她的婚嫁,
仿佛早已将这个已经和离的女儿抛在了脑后,嗯,也不对,至少赵徽柔每个月的俸禄仍旧按时到账呢。
赵徽柔倒也乐得清静,每日在公主府里看看话本、打理花花草草,偶尔进宫探望苗贵妃和妹妹们,日子过得平淡无波。
可这份平静,终究在赵祯驾崩后,被彻底击碎。
灵堂之上,白幡如雪,哀乐低回。
赵徽柔一身缟素,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泪水早已哭干,只觉得心口空荡荡的,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她与父皇早期的关系可以说算得上是十分亲密,虽然后来因为与李玮和离的问题,两人之间闹的有些不愉快,
可他终究是这世上给她尊贵的公主身份、让她自小便衣食无忧、细心呵护她长大的人。
待到灵前礼仪告一段落,她拖着虚浮的脚步刚回公主府,内侍便捧着一卷明黄遗诏追了上来,声音肃穆得让人心头发紧,
“公主殿下,陛下遗诏,令您携庆寿、永寿、宝寿三位公主,前往宁国,与宁王顾廷烨和亲。”
“和亲?”
赵徽柔猛地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被惊雷劈中。
她怔怔地看着那卷遗诏,一时竟忘了接。不是,父皇,您没弄错吧?让她去和亲?您确定是去和亲,不是去结仇?
古往今来,哪有皇帝送公主和亲,送一位与人和离过的公主去和亲啊?
当年的唐肃宗送宁国公主与回纥可汗和亲,那也是因为宁国公主寡居,两度丧夫,
因“克夫”之名在国内难嫁,无奈之下,才被送唐肃宗去和亲的。
可她赵徽柔不同,她只是与李玮性情不合、“和平和离”,
既无“克夫”之说,更未曾辱没皇家颜面,为何父皇要将她这般“推”出去?
满心的错愕与不解,化作一句无声的诘问,堵在喉咙口,让她憋得胸口发闷。
可遗诏已下,容不得她违抗。国丧期间,朝局动荡,新帝初立,根本无人顾及她一个先帝公主的意愿。
赵徽柔终究是认了命,开始和她的生母苗贵妃一起着手准备和亲事宜。
此去宁国兴庆府,山高路远,一路艰险难料,她身边虽有宫女伺候,却总觉得少了些得力可信之人。
这时,她才猛然想起,当初与李玮和离后,被父皇遣散、赶出公主府的那些内侍太监,尤其是梁怀吉。
因为和离之后,赵徽柔一个人过得太自在了,就没想起来把他们给找回来,
而如今,时间紧迫,一番调查之后,才得知这群内侍们结伴去往了南方,至于去了南方哪里,不知道,还得继续调查,
但赵徽柔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很快她就要被送去和亲了,于是,她便只好拿起酒杯朝着南方敬了一杯,以表示自己的怀念,
她心里清楚,那些内侍虽曾在宫中当差,可没了皇室的背景背书,又带着些许积攒的金银细软,
去往如今民风彪悍的南方,大概率是凶多吉少,怕是早已被人觊觎,落得个被吃干抹净的下场。
一杯酒洒向南方,算是她对过往岁月的告别了。
安顿好这些心绪,赵徽柔开始打听那位即将成为她夫君的宁王。
她与千阙相差六七岁,往日里她深居简出,性子偏宅,只偶尔从宫女内侍的闲谈中听过这个名字,对他个人知之甚少。
如今要嫁给他,自然要多做些了解。她借着与汴京权贵家的这些已经嫁人的小姐妹们话别的机会,
旁敲侧击地打听起来,这位名为宋臣,实为叛逆的宁王的基本情况,
“你说那位宁王啊?”
一位相熟的国公府小姐压低了声音,眼中带着几分八卦的兴味,
“他当年在汴京,可是出了名的浪荡子弟!记得有一回,为了赎出教坊司的花魁,
他一口气掷出百金,那场面,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呢,妥妥的权贵子弟里最败家的一个!”
另一位小姐连忙补充道,
“可别只说他浪荡,这人脑子可灵光得很!只在白鹿洞书院读了一年书,便考上了举人,若是能参加科举,定是状元之才!
可惜啊,听说他小时候同情杨无端的言论被先帝知道了,直接被终身禁止科举,
据我所知啊,这位宁王一年前留在西夏,啊不,宁国,不愿回来,可能也有这一层原因呢。”
“后来他父亲和大哥相继去世,他便继承了宁远侯的爵位。”
有权贵女子叹了口气,语气复杂,
“谁也没想到,昔日的浪荡子,打起仗来竟那般厉害!两次南下平叛,所向披靡,
第二次更是直接把交趾给灭了国,硬生生扩了我大宋的疆土,也难怪先帝会封他为宁王,为了妥协答应让他留在了西夏。”
这些话听得赵徽柔心惊不已,没想到这位宁王竟是这般复杂的人,
既有浪荡子弟的荒唐,又有文人的聪慧,更有武将的勇猛。
而真正让她豁然开朗的,是一位小姐偷偷凑到她耳边说的市井传闻,
“还有个小道消息,你可别外传,我听说啊,听说,这位宁王啊,极其喜欢人妻!
听说他第二次南下归来,就带回来了二十多位交趾王的遗孀,安置在自己的侯府里呢,
甚至还有人猜测,当年那康府一夜之间失踪的女眷,也可能是被他悄悄带走的呢!”
“原来如此……”
赵徽柔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像是解开了长久以来的疑惑。
父皇之所以要将她这个和离公主送去和亲,原来竟是摸准了这位宁王好这口人妻啊!
这般想着,她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是庆幸还是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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