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轩的住处，与那个血腥污浊的地下拳场判若两个世界。
那是一间顶层公寓，视野开阔，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连绵的灯火，像打翻了一地碎钻。室内装修极简，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只有必要的家具，线条冷硬，色调是深深浅浅的黑、白、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冷的、类似雪松的味道，干净得不容一丝杂质。
负势站在光洁得能映出人影的地板上，有些局促。她身上还带着拳场的烟尘和湿气，与这里的格格不入，比在拳场时更为鲜明。
相轩似乎并不在意。她径自走到开放式厨房的岛台边，倒了一杯清水，放在负势面前的台面上。玻璃杯底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以后，你住这里。”相轩的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她脱下高跟鞋，赤足踩在地板上，走到沙发边坐下，姿态舒展，仿佛这里是她经营多年的堡垒。
负势没有去碰那杯水。她看着相轩，终于问出了从拳场就开始盘旋的问题：“为什么带我走？”
相轩抬眼看她，眼神在顶灯下显得有些莫测。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你在那里，是为了找人？还是为了……别的？”
负势抿紧了唇。她确实是为了找人，找一个欠下巨额赌债后消失无踪，可能混迹于这种地下场所的男人。那是她名义上的“父亲”。但她不想说。
“与你无关。”
相轩听了，并不生气，反而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很短，带着点气音，消散在空旷的房间里。“眼神不错。”她说，目光落在负势身上，带着审视，“像没被驯服过的小狼崽子，又凶又警惕。”
她站起身，朝负势走来。随着她的靠近，那股清冷的雪松味里，隐隐又透出之前闻过的、极淡的血腥气，仿佛已经浸染入骨。
“在我这里，你需要学会一些东西。”相轩停在负势面前，距离近得能看清她旗袍领口精致的盘扣。“不是拳场里那种野蛮的打法。是更有效、更……干净的东西。”
她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到负势的下颌，负势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相轩的手顿在半空，随即自然收回。“恐惧和愤怒，是武器，但不是最好的武器。被它们支配，你永远只是猎物。”
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个字都敲在负势的心上。
“我会教你，如何把它们变成刀柄，而不是让自己被刀刃割伤。”
负势看着她，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这个女人危险，神秘，目的不明。但她的话，像是一把钥匙，精准地插进了负势心中那把被怒火和无力感锈蚀的锁。
她不知道跟她走是对是错，不知道前方是救赎还是更深的深渊。
窗外，城市的霓虹无声闪烁，将这个夜晚渲染得光怪陆离。
在这个陌生的、冷清的堡垒里，负势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她的人生轨迹，从伸手握住相轩的那一刻起，已经彻底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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