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那三个耗尽气力的字后，李默眼中的神采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了几下，显然刚才的清醒与开口，对他刚刚复苏的身体来说是极大的负担。他的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缓缓垂下，但在完全闭合之前，他的目光再次缓缓扫过满屋子为他憔悴、为他落泪的面孔，嘴唇又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
这一次，他似乎凝聚了最后一丝清明，用比刚才更加微弱，却依旧能被紧挨着他的小雅捕捉到的气音，断断续续地吐出了四个字：
“你……们……休……息……”
说完，他头一歪，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沉沉地睡了过去。
“默哥！”小雅心中一紧，生怕他又陷入之前的昏迷。
几乎在她惊呼的同时，林倩和秦白术已经一步跨到床边。林倩的手指迅速搭上李默颈侧的动脉，眼睛死死盯住生命监测仪上每一个跳动的数字和曲线。秦白术也再次凝神诊脉，感受着指下那虽然微弱却已然生根的脉象。
几秒钟后，两人几乎是同时抬起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的确认。
林倩转向满屋子瞬间又紧张起来的人们，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却无比清晰：“生命体征平稳，脑波活动显示进入正常睡眠状态。首领只是太虚弱，睡着了。”
秦白术也抚须点头，语气肯定：“心神初定，元气未复，酣睡乃大补之道，无妨，无妨。”
众人悬起的心这才重重落下。
小雅这才有暇回味李默沉睡前最后的那四个字，一股更加酸涩又无比温暖的暖流涌上心头。她转过身，面对着所有核心成员，深吸一口气，用清晰而带着哽咽的声音，将李默这无声却重逾千钧的命令传达给每一个人：
“默哥说……‘你们休息’。”
简单的四个字，却仿佛带着李默特有的、总是将身边人放在心上的温柔与力量，再次击中了所有人的心。
赵峻猛地吸了一下鼻子，这个在尸山血海里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汉子，用力地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痕，仿佛那不是泪水，而是影响执行命令的灰尘。他转过身，对着山猫、张彪、陈明这几个同样眼眶通红的老兄弟，声音粗粝却刻意压到了最轻，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
“都听到了没？默哥叫咱去休息！”
山猫重重地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低吼：“走！都回去睡觉！谁他妈明天要是顶着黑眼圈让默哥看见，老子第一个抽他！”
张彪和陈明也用力抹了把脸，挺直了腰板：“对！执行默哥命令！走走走，都别围在这儿了！”
赵峻又看向小雅、林倩等人，语气放缓了些：“小雅姐，林医生，秦老，姜老，你们也必须轮换休息！默哥醒了，后面更需要我们，别到时候我们自己先垮了！”
说完，他不再犹豫，大手一挥，带着山猫几人，如同执行最严肃的军令一般，开始“驱赶”满屋子的人。他们的动作很轻，语气却不容置疑。
“走了走了，默哥看着呢，都不想被他看到咱们这失魂落魄的鬼样子吧？”
“云组长，带你的孩子们回去休息！”
“墨星小子，别算了，睡觉去！这是命令！”
核心成员们看着这几个平日里杀伐果断的莽夫，此刻却像最细心的管家婆一样，用最轻柔的动作执行着李默“休息”的命令，又是想笑又是心酸，纷纷红着眼眶，一步三回头地、有序地退出了医疗点。
赵峻最后走出门，面对着外面依旧黑压压一片、翘首以盼、眼含热泪的公民们。他深吸一口气，运足了中气，声音洪亮地传遍了夜空：
“公民们！默首领刚才醒了！他亲口对我们说了话！”
人群瞬间爆发出压抑的欢呼和哭泣。
赵峻抬手压下声浪，继续吼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首领说的第一句话是，‘辛苦了’！他看到的，是我们大家的辛苦！”
人群的哽咽声更大了。
“他说的第二句话，是命令！”赵峻的声音斩钉截铁，“他命令我们——‘休息’！他现在已经安稳地睡着了！秦老和林医生都确认了！他需要休息，我们也需要休息！”
他环视着那一张张激动而又疲惫的面孔，大声道：“现在！我，赵峻，执行默首领的命令！请所有公民，返回住所，安心睡觉！默首领已经回来了！天，塌不下来！都给我回去，睡个好觉！这是默哥的心愿！”
人群静默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更加热烈的、带着哭腔的回应：
“听默首领的！”
“我们休息！”
“为了大同世界！”
人们开始互相劝慰着，搀扶着，带着巨大的喜悦和安心，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每个人的脸上，虽然还挂着泪痕，却都带着一个月来从未有过的轻松与希望。
夜色依旧深沉，但186区的空气中，那弥漫了一个月的沉重与绝望，已然被一种温暖的、充满生机的宁静所取代。
他们的首领回来了，并且，一如既往地，心系着他们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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