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端蓝光在林默眼下投出青灰色阴影,他盯着“用户行为反演失败”的提示,喉结动了动——这行字比预想中来得更早。
通风管里传来细微的嗡鸣,像极了三年前他们在学校机房黑进导航测试系统时,空调外机发出的警报声。
那时周晓冉说“系统越聪明,漏洞就藏得越浅”,可现在...
他的指尖突然重重叩在终端边缘。
屏幕应声展开系统日志,滚动的数据流里,“可信路径筛选进度37%”的字样刺得他眼睛发疼。
原来系统早就在悄悄扫描新导入的数据,剔除那些不符合用户历史行为模式的“异常路径”——那个总绕路喂猫的退休教师,那个追第二杯半价奶茶的上班族,此刻正被系统用“行为偏离度”这把尺子逐一丈量。
“操。”林默低骂一声,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抓起桌上凉透的豆浆灌了半口,冰渣子顺着食道往下坠,反而让思路更清晰了。
必须在筛选完成前,往系统里塞更多“无法被归类”的干扰项,就像往齿轮里撒一把钢珠。
腕表突然震动,是周晓冉的消息弹窗。
视频里,对方的镜片蒙着层薄雾,应该是刚摘下眼镜揉过眼。“我破解了模型训练流程。”周晓冉的声音带着电子音特有的沙哑,背景里键盘敲击声像急雨,“系统在用‘行为一致性评估’筛数据,只留和用户过去选择模式90%以上匹配的路径。”
林默的手指在终端上快速滑动,调出用户共创平台的后台权限——这是他半年前用报废的导航终端残片黑进的隐藏入口。“那怎么办?”他对着空气问,其实已经猜到答案。
“制造分裂数据。”视频里的周晓冉突然把镜头转向屏幕,代码流中“行为一致性阈值”的参数正在疯狂跳动,“同一个用户,提交三条去公司的路径:一条走主路,一条绕公园,一条钻胡同。
每条都带相似的评分,系统就会疯掉。“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上周在便利店遇见的老太太,她总说导航“比亲儿子还懂我”——要是系统连老太太每天买油条的路径都分不清真假,那才是真正的混乱。
他快速调出权限列表,指尖在“虚拟身份生成”选项上顿了顿。
三个月前为了测试,他曾用老城区的旧导航仪mAc地址伪造过200个用户,现在这些身份正好派上用场。“叮”的一声,第一个虚拟Id“胡同口王姨”被激活,关联的导航仪型号是三年前的老款,系统对它的行为分析本就模糊。
“第一条路径:早七点,从和平里小区出发,走主路到菜市场,买两根油条。”林默对着终端口述,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第二条:同样时间出发,绕到街心公园逗半小时流浪猫,再去菜市场。
第三条...对了,上周有个小学生为了捡风筝跑过的小巷子。“他调出地图,在老城区的褶皱里划出条细窄的路线,”第三条:钻三条小巷子,被晒被子的绳子绊一下,再去菜市场。“
当三条路径同时提交到共创平台时,终端弹出“用户反馈评分”的窗口。
林默勾了勾唇,给每条都打了4.8分——老太太总说“满分怕它骄傲”,这个分数最像真人会给的。
“已提交57个分裂数据。”林默看了眼进度条,额角的汗顺着鬓角滴在终端壳上,晕开个浅灰色的印子。
腕表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老城区的旧导航仪该陆续开机了,那些被他标记为“用户主动上传”的路径,正随着晨雾渗进系统的血管。
终端突然发出蜂鸣,“可信路径筛选进度”停在了59%。
林默凑近屏幕,看见新提交的分裂数据像团乱麻,把原本清晰的筛选逻辑扯得七零八落。
他抓起外套往身上套,刚走到门口,腕表又震了——是周晓冉的消息,只有简短一行:“行为分裂脚本框架搭好了,需要你那边的用户数据。”
林默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把终端塞进怀里。
老城区的煎饼摊该支起来了,老板娘的大嗓门很快会穿透晨雾。
他摸了摸口袋里冷掉的豆浆杯,突然笑了——系统越想看清用户,他们就越要把水搅浑。
至于周晓冉的脚本...他低头看了眼震动的腕表,唇角扬起极淡的弧度,那会是下一把刺进系统喉咙的刀。
林默的运动鞋底在青石板路上碾出细碎的声响。
他紧握着终端的手冒出了薄薄的汗水,腕表的震动频率越来越快——周晓冉的消息从“需要用户数据”升级成了“紧急:需在半小时内同步老城区导航仪mAc地址池”。
老城区的煎饼摊刚刚支起蓝布篷,老板娘掀开铝锅盖,热气扑面而来,可他就像没闻到那股香甜的味道一样,拐进巷子时差点撞翻摆着月季的竹椅。
“咔嗒”一声,铁门锁扣弹开的瞬间,霉味混合着咖啡的焦糊味扑鼻而来。
周晓冉的出租屋永远就像一座被代码淹没的孤岛:电脑桌前堆着三个外卖盒,最上面那个酸辣粉的汤汁在机械键盘上结了一层晶;墙角的行军床皱成一团,床尾摞着半人高的《机器学习模型漏洞解析》;唯一整洁的是窗边的那张折叠桌,两台笔记本并排亮着,屏幕的蓝光在他的镜片上割出两道冷光。
“数据。”周晓冉头也不回,左手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右手举着U盘在空中晃了晃。
他白色t恤的领口沾着咖啡渍,后颈还翘着几缕因为熬夜而炸毛的头发——这是他全神贯注时的典型状态:身体越杂乱,思维越精密。
林默把终端往桌上一放,迅速调出三个月前伪造的mAc地址池。
“207个虚拟Id,关联老款导航仪,行为模式覆盖晨练、买菜、接送孩子。”他指着屏幕上跳动的绿色代码,“每个Id都有连续三个月的路径记录,系统对它们的行为基线分析……最多到‘中等可信度’。”
“够了。”周晓冉突然按下回车键,其中一台笔记本发出类似蜂鸟振翅的嗡嗡声。
他推了推下滑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异常明亮,“我给每个虚拟Id都添加了情绪干扰层——高兴时会绕路去买花,烦躁时会抄近道撞翻纸箱,孤独时会在公园长椅上坐半小时。系统不是能通过路径长度、停留点来分析用户情绪吗?现在它看到的是……同一用户在同一天表现出三种相互矛盾的情绪。”
终端突然震动起来,林默低头看到共创平台后台弹出了上百条新反馈:“导航今天让我先去公园再去公司,可我明明赶着开早会”“刚才推荐的路线和五分钟前完全相反”“现在走哪条路它都说‘根据您的偏好’,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偏好是什么”。
他用指尖抵着下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些混乱的用户抱怨,正是他们想要的“噪声”。
“看这个。”周晓冉把另一台笔记本转向他,屏幕上的热力图正从有序的橙红色渐变,裂成斑驳的紫黑色斑块。
“路径推荐稳定性指数”的曲线就像被雷劈断的电线,从89%暴跌到37%。
“模型训练进度”的数字停在42%,旁边的“预测准确率”从76%滑到51%,最后定格在49.9%时,屏幕突然闪过一行猩红的提示:“路径演化记忆模块中,首次出现‘行为一致性崩溃’。”
林默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天前在便利店遇到的老太太,她举着手机嘟囔着“导航今天让我绕路去买花,可我孙子等着吃油条呢”——此刻那些混乱的推荐,就像一把钝刀,在系统构建的“用户画像”上割出密密麻麻的小口子。
“它开始不知道我们到底是谁了。”他低声说道,指腹轻轻蹭过终端边缘的划痕——那是三年前黑进导航测试系统时,和周晓冉抢键盘留下的。
周晓冉突然合上笔记本,金属外壳碰撞的清脆声响惊得窗外的麻雀扑棱棱地飞走了。
他摘下眼镜,用衣角反复擦拭镜片,动作比平时慢了三倍。
“但我们也开始不知道它到底想让我们成为谁了。”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用指节抵着太阳穴,“你还记得系统最初的目标吗?精准预测,让每个用户走‘最适合自己’的路。可现在……它越想精准,我们就越要让它看到千万种可能的自己。”
终端在这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林默迅速点开,只见“路径行为反演模型”的训练进度条突然开始倒退,从42%退回到39%,旁边的备注栏跳出新的提示:“检测到异常行为干扰,启动数据清洗程序……”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快速敲击键盘调取系统日志——在滚动的数据流里,一行深灰色代码像条毒蛇般游过:“路径一致性修复机制……初始化中……”
“周哥。”林默抬头时,晨光正好透过脏兮兮的窗户,在他眼底碎成星星点点,“它要反击了。”
周晓冉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若冰霜。
他打开笔记本,指尖在键盘上敲出像暴雨般的声响:“那就让它看看,我们准备了多少把刀。”
窗外,老城区的蝉鸣突然高亢起来,就像某种蓄势待发的号角。
林默望着终端上逐渐亮起的“修复机制进度1%”,把伪造的mAc地址池数据全部同步进周晓冉的脚本——这一次,他们要在系统的伤口上,撒一把更猛的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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