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悦下班时,天已经全黑了。
她保存好今日的工作成果,把风衣扣子一颗颗系好,推门走出办公室。
走到理学楼附近的停车场时,夜风似乎更冷了些。
苏悦拉紧领口,绕过几辆教师常开的代步车,走到角落那辆白色比亚迪秦旁。
她刚伸手去拉车门,就听见一声低哑的喊叫:“苏悦!”
她愣了一下,转头——那道声音像从很多年前的梦里传出来。
只见一个男人靠着一辆脏兮兮的五菱面包车站着,半边身子陷在阴影里。
脸色发红,醉眼朦胧,酒气混着汗味从远处飘来。
她顿住脚步,面色不变,却攥紧了车钥匙。
“你躲我?你以为你现在有多干净?”男人哂笑道。
苏悦脸色微白,却一言不发。
男人却一步踏前,口齿混乱地骂着:
“装什么清高?你当年——”
“闭嘴!”她忽然抬头,声音不大,却稳得惊人。
男人一愣,脸上掠过一丝迷茫。
就在这一刻,她一个转身拉开车门,一边用力按下锁门键,一边飞快踩下油门。
车子一溜烟窜出去,将男人甩到身后。
她开了很远,才把车停在路边,双手发着抖。
她咬着下唇,闭了闭眼,思绪悄然飘回多年以前。
“女孩子学什么物理?做饭生孩子用得上吗?”
“做研究是男人的事,你一个女孩学的懂吗?”
那些质疑的声音曾在她耳边层层叠叠,无孔不入。
可年少的苏悦始终不曾回应,只是低头做题,笔尖在纸上划过坚定而沉默的轨迹。
她曾是那样耀眼——顶着满身偏见,成为保送复大物理系的“破例录取者”。
她是那个2000年高中生物理竞赛全国第十名获得者。
她的年少,并不比关子元黯淡分毫。
也是在那里,她遇见了他——那个曾经风度翩翩、谈吐儒雅的物理系学长。
他说,会牵着她的手走完整个科研之路;
他说,想和她一起做改变世界的物理学家;
他说,想要一个女儿,像她一样聪明、温柔、倔强。
那时的她,信了每一句。
晚自习结束后,教学楼大部分灯已经熄灭。
物理实验室里还亮着一盏孤灯。
关子元又悄悄的溜到了理学楼竞赛实验室。
他一边刷着最后一道竞赛题,一边将目光扫过实验室墙上的钟表。
“快十点了,苏老师应该下班了。”
少年的心思早已飘到实验室旁边的教师办公室。
这种“偶遇”他做过好几次了。
他知道苏悦总是走得很晚,有一次他打着“碰巧”的幌子同她说了句晚安,然后远远看见她开着那辆白色比亚迪秦离开学校。
最近他的车子修好了——或者说,是被强行“救活”了。
按照关子元的话说,修车摊的老头“活活讹走了他70块大洋”,让他心疼了整整三天三夜。
但他还是修了。
毕竟这是“奔赴现场”的唯一工具。
他合上笔,啪地把习题册拍进车篮,像是准备去见一个重要的人。
右眼皮跳了两下。
少年皱了皱眉,没有放在心上。
夜色浓得像墨,整座校园仿佛都沉入寂静深海。
他一脚一脚踩着踏板,从教学楼侧门绕到学校外的停车场。
目光在灯影下来回扫着——没看到那辆熟悉的白色比亚迪秦。
他皱了皱眉,“苏老师今天走得挺早啊。”
说不清是哪种失落。
他调转车头,朝家骑去,脚下没什么力道,思绪也随着迎面而来的晚风飘荡。
今天,好像缺了点什么。
刚拐过一个路口,右眼皮忽然再次跳了一下。
“右眼跳灾?”
“神经,唯物主义战士无所畏惧。”
他嘴角一抽,想笑,刚要继续往前蹬。
下一秒——
刺目的车灯扑面而来,紧接着是急刹的刺耳尖啸,喇叭声像惊雷炸开。
关子元连“靠”字都没来得及喊出口,就被连人带车猛地甩了出去,重重砸在路边护栏上。
耳边是一阵轰鸣,像世界一下子变得遥远又模糊。
“咔嚓”,他感觉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远远地,好像有人在喊:“快叫救护车!这孩子出车祸了——”
意识一点点被撕扯成碎片。
像失控的电影胶片倒带,记忆以最不讲道理的方式重叠起来:
父母歇斯底里的争吵声;
郑中海喋喋不休的说教和那油光锃亮的头顶;
林小满粘着自己问大物问题的声音;
还有那个一转头就笑的女人。
她金边眼镜后的眼神,柔和得像午后的暖阳。
失去意识前,脑海中是苏悦温柔的声音:
“关同学,下次别拿同行开刀~”
世界坠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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