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舱的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尾焰断断续续,如同垂死者的喘息。苏文瑾将最后一丝血色晶核的能量压榨出来,死死维持着航向,朝着星图上标记的“第七补给站”坐标艰难前行。舷窗外,“葬星海”那令人压抑的破碎景象逐渐被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相对“干净”许多的虚空,只是依旧冰冷而死寂。
就在逃生舱能源即将彻底告罄,连维生系统都开始闪烁红灯的危急关头,前方黑暗的虚空中,终于出现了一片朦胧的光晕。
随着距离拉近,那光晕逐渐清晰——那并非自然星体,而是由数十个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人造结构拼接、拓展而成的庞大太空建筑群!它们如同漂浮在宇宙中的一座不规则金属山峰,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灯光、停泊口、广告牌以及各种伸出的机械臂和天线。无数大大小小的舰船,如同归巢的蜂群,在建筑群周围有序地穿梭、停靠。
一种混杂着引擎轰鸣、金属摩擦、以及无数种陌生语言广播的喧嚣感,即使隔着真空,也仿佛能透过舷窗传递进来。
这里充满了……混乱,却蓬勃的生机!与“葬星海”和“灰烬前哨”的死寂截然不同!
这就是“流浪商人联盟——第七补给站”!
苏文瑾精神一振,操控着几乎失去动力的逃生舱,向着最近的一个公共停泊区发出请求入港的信号。
很快,一个带着明显电子合成音调、使用多种语言混杂的通用语回复传来:“未知型号小型舱体,检测到低能量信号,准许接入第七区三号公共码头,泊位d-77。请遵循引导信标,入港后自动结算停泊费及能源补充费用。警告,任何形式的武装冲突将招致星港防御系统的毁灭性打击。”
一道柔和的绿色引导光束从庞大的星港中射出,为苏文瑾指明了方向。
他小心翼翼地操控着逃生舱,跟随引导,穿过繁忙的航道,最终如同一条小鱼汇入庞大的鱼群,缓缓滑入了一个拥挤而嘈杂的公共码头。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震动和气密锁定的声音,逃生舱终于彻底停稳。
能源耗尽,舱门缓缓开启。
一股混杂着机油、汗味、劣质燃料、以及无数种奇异生物体味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伴随着更加清晰的、各种语言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机械运转声,形成了一种光怪陆离的星际市井交响曲。
苏文瑾深吸了一口这“鲜活”的空气,压下身体的虚弱与不适,迈步走出了逃生舱。
他此刻的形象颇为狼狈,衣衫在之前的战斗中多有破损,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但他那双深邃与清澈交织的眼眸,以及即便虚弱也难掩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沉静气质,还是引来了码头上来往各异形生物的侧目。
这些生物形态千奇百怪:有身材高大、皮肤如同岩石般的巨人;有矮小精悍、长着复眼和触须的虫形生物;有笼罩在厚重防护服中、看不清面目的神秘客;甚至还有一些完全由能量体或机械构成的智慧生命。他们的穿着、装备也各不相同,但大多风尘仆仆,带着星际旅者特有的沧桑与警惕。
苏文瑾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在这鱼龙混杂的流浪星港,什么样的怪人都有。但他能感觉到,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如同毒蛇般,在他身上尤其是那艘破旧逃生舱上扫过。
他不动声色,混沌之眸微微开启,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同时神念谨慎地探出,收集着空气中流淌的信息碎片。
他需要尽快了解这里的基本规则,获取情报,补充能源,并找到恢复伤势的方法。
根据码头的指示牌和听到的广播,他来到了码头管理处——一个由透明材料构筑、里面坐着几个不同种族办事员的嘈杂房间。
“新来的?登记身份,领取临时通行证。停泊费每天十标准能量单位,或者等值货物。能源补充价格表在那边。”一个长着四只手臂、正低头摆弄着某个仪器的办事员头也不抬地说道,用的是一种带着嘶嘶声的通用语。
标准能量单位?苏文瑾微微皱眉,他身无长物,唯一值钱的可能就是那几颗剩余的晶骸和消耗大半的晶核,但这些东西来历不明,贸然拿出恐惹麻烦。
“我没有标准能量单位。”苏文瑾用神念模拟出类似的通用语波动,平静地说道。
办事员终于抬起头,四只眼睛上下打量了苏文瑾一番,露出一丝见怪不怪的嘲弄:“穷光蛋?那就去‘废料区’碰碰运气,或者去‘血爪竞技场’卖命,赚够了钱再来。不过提醒你,你的破船要是三天内交不出停泊费,会被直接拆解抵债。”
废料区?血爪竞技场?苏文瑾记下了这两个名字。
“哪里可以获取情报?关于星盟,关于各大势力,关于……K-73扇区。”他继续问道。
办事员嗤笑一声:“‘万事屋’老查理那里什么破烂消息都卖,前提是你付得起钱。至于K-73?没听说过,估计是哪个穷乡僻壤的角落吧。”他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赶紧让开,别挡着后面的人。”
苏文瑾不再多问,领取了一个最基础的、只有三天效期的临时通行证(上面记录了他欠下的停泊费),转身离开了管理处。
行走在星港错综复杂、充满各种怪异气味和光影的通道中,苏文瑾如同一个闯入新世界的原始人。他看到了贩卖各种稀奇古怪零件和武器的店铺,看到了提供不同种族饮食的餐馆(有些食材的样子让他胃部微微不适),也看到了悬挂着诡异标志、门口站着彪悍守卫的场所。
根据路牌指引和旁听来的对话,他向着所谓的“废料区”走去。那里是星港处理垃圾和废弃零件的地方,也是底层淘金者和拾荒者的乐园,或许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或者获取信息的机会。
废料区位于星港的底层,环境更加恶劣,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金属腥臭和腐化气味。巨大的机械爪将成山的垃圾抓起、分类、压缩。无数衣着破烂、形态各异的生物在垃圾山中翻捡着,为了一个还能用的零件或一块未完全耗尽的能量电池争抢不休。
苏文瑾的出现,同样引来了不少警惕和排斥的目光。在这里,陌生面孔往往意味着竞争者。
他无视了那些目光,神念如同细密的筛子,扫过那些堆积如山的废弃零件和材料。大部分都是真正的垃圾,但偶尔也能发现一些蕴含着微弱能量反应或是结构精密的残骸。
突然,他的目光被垃圾山角落里的几块暗银色、带着熟悉蚀刻纹路的金属板所吸引——那是守望者风格的合金!虽然能量已失,但其材质本身极为特殊!
他正欲上前,一个粗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喂!新来的!那几块‘硬骨头’是我们‘铁锈帮’先看上的!滚远点!”
几个穿着拼接铠甲、身上带着浓重机油味和戾气的壮汉围了上来,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一道能量灼伤疤痕、手持一根嗡嗡作响的动力扳手的壮汉。他们显然是将苏文瑾当成了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苏文瑾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几人。这些家伙实力最多相当于筑基期,但在这无法动用太大力量的星港内,处理起来也有些麻烦。
就在他权衡是否要出手震慑时,一个略显苍老和无奈的声音插了进来:
“疤脸,规矩点,别在我的地盘闹事。”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工程师制服、头发花白、戴着多功能目镜的老者,从旁边一个堆满各种精密工具和零件的工作台后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年纪很大,步履有些蹒跚,但那双透过目镜的眼睛却异常锐利和清醒。
“老查理?” 疤脸壮汉似乎对老者有些忌惮,悻悻地收了收气势,“这小子想动我们的货!”
“废料区的东西,谁捡到算谁的,这是星港的规矩。” 老查理不紧不慢地说道,目光却落在了苏文瑾身上,尤其是在他眉心那几乎不可见的淡灰色竖痕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
“你叫老查理?‘万事屋’的老查理?” 苏文瑾心中一动,开口问道。
老者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你有‘问题’需要解答。不过,我的答案,需要代价。”
他指了指苏文瑾手腕上那已经碎裂的玉镯残留的丝线:“比如,告诉我这根绳子……来自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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