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借着“清理垃圾”、“整理院落”的名头，光明正大又悄无声息地，从废料堆里“淘”到了不少好东西：一小段绝缘皮完好但被认定为短路的电线、几个不同规格但只是有点锈蚀的齿轮、一小块厚度均匀的有机玻璃（可能是哪个仪表盘碎了剩下的）、甚至还有一小把规格特殊、在库房都算稀罕货的内六角扳手……
这些东西，单个看或许不起眼，但汇集到雷二蛋那充满创造力和“老六”思维的大脑里，就开始碰撞出火花。
第一个受益的，就是家里的小妹雷小燕。
这天晚上，吃罢晚饭，雷小燕又缠着雷二蛋要那“带橡筋儿能飞房顶的飞机”。雷二蛋正对着桌上那堆从厂里“淘”回来的宝贝琢磨事儿，被缠得没法，眼珠一转，看到了那个被擦得锃亮的小电机和几个小齿轮。
“飞机咱改天再做，二哥今儿给你弄个更好玩的！”他来了兴致，把妹妹抱到凳子上坐好，“瞧好吧您呐！”
他翻出以前攒下的一个旧铁皮饼干盒、几根细铁丝、还有一小块从鸽子市换来的皮筋。又把那个小电机拿出来，接上从破电扇里拆出的那段好电线，找了个旧电池夹子接上两节一号电池。
“哥，这是啥呀？”小燕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那一堆零碎。
“嘿嘿，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雷二蛋卖着关子，手指灵活地用钳子弯折铁丝，做成框架，又把小电机固定上去，皮筋绕过电机轴和小齿轮……他忙活得满头大汗，徐兰在一旁看着直皱眉：“又鼓捣你那些破烂儿，别扎着手！”
雷大炮倒是背着手过来瞅了两眼，哼了一声：“瞎鼓捣！”但也没走开。
不多时，一个简陋无比的小装置做好了：铁皮盒子当底盘，上面立着铁丝框架，小电机歪歪扭扭地固定着，后面连着一个用边角料齿轮和皮筋做的简易“传动系统”。
“看好喽！”雷二蛋把两节电池接上。
只听“嗡——”的一声轻响，那小电机的转轴猛地转动起来，带动皮筋和齿轮，整个装置立刻像抽风一样在桌子上剧烈地抖动、跳跃起来，发出“咔哒咔哒”的滑稽声响，活像一只喝醉了酒的铁皮蛤蟆！
“哎呀！动了动了！它自己会动！”雷小燕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兴奋地拍着小手尖叫起来，眼睛瞪得溜圆，跟着那“铁皮蛤蟆”满桌子转，“哥！它跑了！快抓住它！”
徐兰看得忍俊不禁：“这做的叫个啥呀？丑了吧唧的！”
雷大炮嘴角也忍不住往上翘，却还强绷着：“哼，净弄些没用的玩意儿！”
那“铁皮蛤蟆”蹦跶了几下，电量不足，慢了下来，最后“吧嗒”一声倒在桌上，不动了。
小燕却兴奋得不得了，宝贝似的抱起来：“我的！这是我的小狗！会跑的小狗！二哥最厉害了！比傻柱哥买的泥老虎还好玩！”她抱着那简陋的玩意儿满屋子炫耀。
看着妹妹那发自内心的快乐和崇拜的小眼神，雷二蛋心里那点因为岗位不如意而产生的郁气，瞬间烟消云散，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油然而生。
废料堆里淘来的破电机，加上点手艺和巧思，就能换来家人实实在在的快乐。这买卖，太值了！
过了两天，家里厨房的水龙头开始滴滴答答漏水，怎么拧都拧不紧，徐兰唠叨了好几次，说又浪费水了，还得找人来修，麻烦。
雷二蛋一听，心里又活泛了。他想起在库房帮着登记那些报废品时，见过一盒因为包装破损、存放不当而生锈淘汰的水龙头垫圈。孙姐当时还念叨说这玩意不值钱但丢了可惜。
第二天上班，他瞅准孙姐心情似乎不错（可能是刚盘完库没出错），凑过去，一脸诚恳：“孙姐，我家水龙头坏了，老是漏水，估计是垫圈老化了。我记得咱库房之前是不是有一盒淘汰下来的垫圈？我看着好像有些还能用，能不能……让我挑两个？按废品价算也行，或者从我工资里扣？”
孙姐扶了扶眼镜，狐疑地打量着他：“你小子，眼睛倒尖！那破玩意儿你都惦记？”她嘴上这么说，但想着那确实是一堆公认的废品，放在库里还占地方，又能显出自己管理的“灵活性”，便板着脸道：“等着！我给你找找！可不许挑好的，就在那堆生锈的里头拿！完了登个记，按废铁价算！”
“哎！谢谢孙姐！您可帮大忙了！”雷二蛋忙不迭地道谢。
最后，他花了几分钱，就从那盒“报废”垫圈里挑出了几个只是边缘有点锈蚀、橡胶部分依然完好的。拿回家，扳手一拧，旧垫圈换下来，新的装上去，再一拧紧——滴水不漏！
“嘿！真行啊二蛋！”徐兰拧着水龙头，看着那严丝合缝再也不滴水的接口，脸上笑开了花，“这就修好了？几分钱就解决了？可比找外面师傅强多了！我儿子就是能干！”
雷大炮路过厨房门口，瞥了一眼，没说话，但鼻腔里哼出的那声“嗯”，调门是往上走的。
晚上，雷二蛋坐在自己小屋的灯下，桌上摊着他那些“淘”来的宝贝：小电机、齿轮、铜件、绝缘线……还有那个已经不会动、却被小燕擦得锃亮摆在枕头边的“铁皮小狗”。
他拿起那个从废风扇上拆下的调速开关，在手里掂量着，眼神发亮。
厂里的废料堆，库房的报废品……这些别人眼里一钱不值的垃圾，在他手上，却仿佛拥有了第二次生命。它们变成了妹妹的笑声，修好了家里的漏水，省下了不必要的开销。
这种感觉，甚至比在技术科画出一张漂亮的图纸更让他感到一种实实在在的满足。这是一种扎根于生活、用技术和智慧“变废为宝”的快乐，一种属于“老六”的、薅到了生活羊毛的隐秘喜悦。
他摩挲着那个冰凉的开关，目光扫过窗外沉静的夜色，嘴角缓缓咧开一个自信的笑容。
“谁说后勤没技术含量？信息差，‘废品’价值差……嘿，这他娘的才是取之不尽的露天金矿！比鸽子市货源稳定，还几乎零成本！”
“厂里的库房和废料堆，以后就是咱雷老六的专属物资供应处了！”
这一刻，他对自己这个“边缘”岗位的价值，有了全新的、接地气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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