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天光，透过堡垒高处了望塔的射击孔，在室内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新麦粥的香气、泥土的芬芳，以及远处扩建工地上传来的、富有节律的敲击声。
堡垒在短暂的紧张后，重新回到了它那忙碌而有序的日常节奏中，仿佛昨日那场深入山腹的惊险清理，只是水面上一圈迅速平复的涟漪。
林默在医疗室隔出的静养间里醒来。
经过一夜深度睡眠和赵小雨调配的安神补气汤药调理，精神上的疲惫和刺痛感已消散大半，体内原本接近枯竭的混沌原力，也在识海中那团混沌微光的缓慢反哺下，恢复了三四成，并且运转起来更加圆融自如。
他尝试着调动一丝原力，指尖腾起的灰气比之前更加凝实，那种“归墟”与“包容”的意蕴也更为明显。
“看来，彻底湮灭那种层次的负面聚合体，对我的力量也是一种淬炼。”
林默心中暗忖。
他下床活动了一下筋骨，传来一阵轻微的酸胀感，那是高强度战斗后肌肉的正常反应，已无大碍。
赵小雨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加了肉糜和蛋花的稠粥，看到林默已经起身活动，柳眉一竖：
“谁让你起来的？躺回去！把粥喝了！”
林默无奈地接过粥碗：
“小雨，我真没事了。感觉比昨天还好。”
“感觉好没用，数据说了算！”
赵小雨不由分说地拿出一个简易的生命体征检测仪，
“手伸出来！心跳、血压、能量波动……嗯，确实稳定了很多，恢复速度有点离谱。”
她一边记录，一边嘀咕，
“不过精神力的深层恢复还需要时间，今天不许动用异能，不许参与重体力劳动，不许……”
“好好好，听赵医生的。”
林默赶紧应下，几口将温热的粥喝完，胃里暖洋洋的，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杨工他们那边有进展吗？还有北方侦察队的消息？”
提到这个，赵小雨脸色严肃起来：
“杨工他们几乎一晚上没睡，在初步清理那本笔记和铁箱子。
据说有重大发现，但具体内容他没说，只说等你过去一起看。
至于北方……”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
“今天凌晨，侦察队用加密频道发回一条断断续续的讯息，信号很差，内容很模糊，但雷副队和洛姐姐听完后，脸色都不太好。
讯息已经转译出来，他们应该在会议室等你了。”
林默眼神一凝，点了点头：
“我这就过去。”
匆匆来到堡垒核心区的会议室，雷虎、洛清瑶、张大山已经等在那里，杨启年也顶着两个黑眼圈，但精神亢奋地坐在一旁，面前摊开着几份文件和几个用密封袋装着的物品。气氛有些凝重。
“首领！”
雷虎见林默进来，立刻起身。
“坐。”
林默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扫过众人，
“大山叔，脸色好多了。”
张大山咧嘴笑了笑，气色确实比昨天好了不少：
“多亏小雨丫头的药和洛姑娘帮忙调理，脑袋里清静多了。”
“先说北方的消息。”林默看向雷虎。
雷虎将一张译电纸条推过来，上面字迹潦草，还有几处涂抹和问号，显然接收和破译过程都很不顺畅：
“凌晨4点17分收到，信号源极不稳定，持续约一分钟。
内容如下：‘……发现‘烛龙’……遗留痕迹……营地残骸……激烈战斗……无活口……发现……暗红色……光带……地面裂缝渗出……活性极强……污染扩散……观测点……受轻微影响……请求……指示……是否……撤离……’”
纸条末尾，还有侦察队根据自身感受补充的简短描述：
“光带疑似液态能量流，具强烈侵蚀性，接触土壤草木迅速枯死异化。
裂缝周围约百米范围，空气刺鼻，伴有低强度精神干扰。
我方人员距裂缝约五百米，已有轻微恶心、烦躁感。”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
“烛龙”队伍遭遇不测，全军覆没？
暗红色光带从地面裂缝渗出，活性极强，污染扩散……这描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源初之血”，但又是从地缝中渗出？
难道“源初之血”的源头，真的在地下？
而且以“烛龙”队伍的实力和装备，竟然落得个“无活口”的下场，那里面的危险程度，恐怕远超预估。
“暗红色光带……地面裂缝……”
林默咀嚼着这两个关键词，看向洛清瑶，
“清瑶，你之前感应到的地脉躁动和北方植物的情绪？”
洛清瑶秀眉微蹙：
“地脉的躁动感在今天凌晨之后，确实有微弱的增强，方向吻合。
植物传来的情绪……是更深的‘恐惧’和‘枯萎’，范围在扩大。
如果那光带是具有强烈活性和污染性的能量流，从地脉薄弱处涌出，就能解释这些现象。
‘蚀’的根源……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深，更接近这颗星球本身的……‘病变’。”
这个推测让众人心头更加沉重。
“侦察队现在情况如何？‘轻微影响’具体到什么程度？”林默问。
“已经命令他们立刻后撤至原第一观察点（距堡垒约二十公里），并服用抗污染药剂和镇静剂，就地休整观察。”
雷虎回答，
“目前反馈，撤离后不适感在缓慢减轻，但精神上的压抑感还有。
没有发现身体表面蚀化迹象。”
“命令他们暂时停留在第一观察点，建立临时营地，继续远距离监控异常区域动向，但严禁再次靠近裂缝五公里范围内。
等待下一步指令。”
林默果断下令，
“同时，堡垒进入一级警戒准备状态，不是立刻拉响警报，但所有防御设施检查一遍，战备物资清点，外出队伍缩短活动半径。
通知高强，让他负责的‘磐石’新人安抚工作，注意内部情绪，不要引起恐慌。”
“是！”
处理完北方迫在眉睫的危机预警，林默才将目光转向杨启年：
“杨工，你们有什么发现？”
杨启年立刻来了精神，小心地摊开面前的文件和物品。
“首领，诸位，我们初步清理和破译了那本日军笔记和铁箱里的部分文件。
结果……很惊人，也解释了洞里那个‘零号培养皿’的来历。”
他先拿起那本黑色皮革笔记。
“笔记的主人叫‘竹内浩二’，是当年驻守此地并负责‘蚀’菌相关研究的日军少佐，也是整个‘神之阶梯’计划的现场负责人之一。
笔记前半部分记录的是常规的‘蚀’菌培养、动物实验数据，和我们之前掌握的差不多。
但后半部分，尤其是最后几个月……画风突变。”
杨启年翻到笔记靠后的几页，上面除了密密麻麻的数据，还有一些潦草的日文和手绘的、令人不安的草图。
“根据笔记记载，大约在末世降临前……不对，按他们的时间算是‘昭和xx年秋’，他们接收到来自本土最高研究机构的‘绝密指令’和一份‘原始样本’。
指令要求他们在此地，利用特殊的‘地脉节点’环境（就是我们山洞深处的那个球形空间），结合‘原始样本’，启动‘终极融合’实验——目标是将筛选出的‘优秀帝国军人’的意识与经过‘纯化’的‘蚀’之根源能量，以及某种‘引导基质’（笔记里语焉不详）进行强制融合，试图创造出超越人类极限、拥有强大力量和‘纯净意志’的‘新人类’或‘神之战士’，也就是所谓的‘神之阶梯’计划。”
“零号培养皿，就是这个计划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进入最终融合阶段的试验体。”
杨启年指着草图上那个依稀能看出人形轮廓、却被无数能量触须和胶质包裹的可怕形象，
“他们选择了十名‘意志最坚定’的士兵作为融合素材，但融合过程……完全失控了。
‘蚀’的根源能量远比他们想象的狂暴和混乱，而所谓的‘引导基质’似乎也产生了未知的异变。
十名士兵的意识在极端痛苦中被撕裂、扭曲、然后强行糅合在一起，与失控的能量和异变的基质形成了一个充满痛苦、疯狂和恶意的聚合体，也就是我们摧毁的那个东西。
实验现场发生严重泄露和污染，竹内浩二在笔记最后绝望地写道，他们已无法控制‘零号’，只能启动紧急封锁程序，将其禁锢在最深处的‘圣所’（就是那个球形空间），并切断了大部分能源供应，试图让其‘自然沉寂’。笔记到此戛然而止，看来他们也没能逃离。”
众人听得脊背发凉。
为了所谓的“神之阶梯”，竟然用活人士兵进行如此泯灭人性的实验，最终制造出一个只知痛苦的怪物，并将它和自己一同埋葬。小鬼子的疯狂，可见一斑。
“那铁箱里呢？”林默沉声问。
“铁箱里主要是几份加密程度更高的技术文件，还有一些……‘原始样本’的残留封装管碎片。”
杨启年拿起一个密封袋，里面有几片极其微小的、暗金色的玻璃或晶体碎片。
“技术文件提到了‘引导基质’，是一种从某种‘天外陨石’中提取的、具有‘稳定能量场和意识共鸣特性’的物质。
最关键的是……”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林默：
“文件里提到了‘原始样本’的来源。
不是自然界的‘蚀’菌，而是……二战时期，日军在太平洋某个岛屿上，从一种‘古代遗迹’中取得的‘活化孢子’！
他们认为那是‘神之遗泽’，是通往‘神之阶梯’的钥匙！
而我们洞里的‘蚀’菌，是他们利用这种‘活化孢子’为基础，结合本地特殊矿物和生物环境，人工培育和‘优化’后的变种！”
这个消息，无异于一道惊雷！
“蚀”的根源，不是自然变异？
可能与某种“古代遗迹”和“天外陨石”有关？
是日军自己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进行危险实验，最终可能导致了末世的提前爆发或者加剧？
“还有这个，”
杨启年又拿起一个更小的密封袋，里面是一撮暗紫色的、晶莹的灰烬，
“这是从‘零号’残骸中提取的纯净结晶。
初步分析，它蕴含的能量层级极高，性质极其稳定，并且……对‘蚀’性能量表现出一种奇特的‘上位压制’和‘同化引导’特性。
简单说，它可能是一种……高度提纯和秩序化后的‘蚀’之本源，或者至少是接近本源的东西。
因为它是在首领您的混沌原力彻底净化后产生的，我们暂时命名为‘混沌源晶’。”
林默接过密封袋，仔细感受。
那暗紫色灰烬触手微凉，内部确实蕴含着一种深邃平和的能量，与他体内的混沌原力隐隐呼应，甚至有一丝亲近感。
“混沌源晶……对‘蚀’有压制和引导作用？”他若有所思。
“理论上是的，但需要大量实验验证。”
杨启年激动道，
“如果证实，这东西的价值无法估量！
可能用于制造更高效的净化装置、开发对抗‘蚀’污染的武器或药剂、甚至……辅助觉醒者安全地接触和利用‘蚀’性能量！”
会议室内再次沉默，但这次沉默中带着一种火热的希望。
危机与机遇，往往并存。
林默将密封袋还给杨启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将所有信息在脑海中飞速整合。
北方疑似“蚀”之根源能量泄漏，“烛龙”队伍覆灭；
日军实验揭示了“蚀”可能的人为起源和古代遗迹线索；
新获得的“混沌源晶”可能成为对抗“蚀”的关键材料。
“杨工，集中力量，优先研究‘混沌源晶’的特性和安全应用方式。
日军笔记和文件的进一步破译同步进行，重点寻找关于‘古代遗迹’、‘天外陨石’以及他们其他可能实验地点的线索。”
林默下达指令，
“清瑶，加强对北方地脉和植物感应的频率，有任何新变化立刻通知。
雷虎，加强堡垒警戒和人员训练，同时秘密筹备一支精锐探索队，规模不宜过大，但要装备精良，携带最新的研究成果（包括初步验证安全的‘混沌源晶’应用品）。”
他站起身，目光如炬：
“等屏障彻底完工，我力量完全恢复，北方情况基本探明，我们就派这支探索队北上。
不仅要查明‘烛龙’遇难的真相和能量泄漏的根源，还要沿着日军留下的线索，去弄清楚这场末世的背后，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是！”
众人领命而去，会议室里只剩下林默一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堡垒内逐渐热闹起来的景象，人们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孩子们在空地上奔跑，妇人们在晾晒衣物，工匠们在叮叮当当地敲打。
安宁之下，暗流汹涌。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重生初期那个只能依靠记忆囤货求存的独行者。
他有了坚实的堡垒，有了信赖的伙伴，有了不断成长的力量，还有了可能打开新局面的钥匙。
“不管你们是神是鬼，还是什么古代遗产……”
林默望着北方天际，低声自语，
“既然让我重活一次，还拥有了这样的力量，那么，这场末世的真相，我必须揭开。
而属于我们的未来，也必须亲手夺回！”
远处扩建工地上，传来一声响亮的号子，新的居住区正在拔地而起。
堡垒的生机，如同这初升的朝阳，坚定而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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