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的清晨总醒得格外早。天还未大亮，东方天际只泛着一抹淡淡的鱼肚白，庭院里的草药便已舒展了叶片，托着一颗颗饱满的露珠——那露珠像是揉碎的月光，在叶片上轻轻滚动，折射出细碎的微光。苏清鸢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身上穿着件素色的棉麻短衫，手中提着一个巴掌大的白瓷瓶，瓶身上还沾着昨日煮茶时的热气痕迹。
她要采的是薄荷与艾草叶上的露水。这种清晨凝结的露水，带着草木的清冽之气，用来调制药膏，既能缓解肌肤的干燥，又能掩盖药膏中其他药材的微苦，最适合给萧玦涂抹左臂的“伤处”。虽萧玦的伤口早已愈合，但为了麻痹太子与郑贵妃，仍需每日假装换药，这露水药膏便成了最好的“伪装”。
苏清鸢蹲在薄荷田边，屏住呼吸，将白瓷瓶的瓶口轻轻凑向一片最大的薄荷叶。叶片上的露珠足有黄豆大小，她小心翼翼地倾斜叶片，看着露珠顺着叶脉缓缓滚入瓶中，发出“嘀嗒”一声轻响，像是落在心尖上的温柔。她采得格外仔细，只选叶片中央最饱满的露水，避开边缘沾了泥土的，偶尔有露珠不小心滚落，滴在她的手背上，凉丝丝的，让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萧玦穿着件青色的常服，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显然是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的。他走到窗边，目光落在田埂上的身影上——苏清鸢正踮着脚，伸手去够最高处那株艾草上的露水，阳光恰好从云层中钻出来，洒在她的发梢与肩头，像是镀了层薄薄的金边，连她微微蹙起的眉尖，都透着认真的可爱。
萧玦忍不住放轻脚步，悄悄走出房门，绕到田埂边。见苏清鸢还在专注地采露，他便站在她身后，轻声开口：“我来帮你，你站在旁边指就行。”
苏清鸢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的瓷瓶晃了晃，险些将刚采的露水洒出来。她回头看到是萧玦，才松了口气，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不声不响的，吓我一跳。”
“是我不好，没注意动静。”萧玦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白瓷瓶，指尖触到瓶身的凉意，“你踮着脚采了这么久，肯定累了，我来试试。”他学着苏清鸢的样子，蹲下身，将瓶口凑向叶片，动作却有些笨拙——刚碰到叶片，几颗露珠便“啪嗒”一声落在泥土里，溅起细小的土星。
苏清鸢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轻轻调整角度：“别太用力碰叶片，要慢慢倾斜，让露水自己滚下来。你看，这片叶子上的露水最饱满，从这边慢慢转……对，就是这样。”
在她的指点下，萧玦渐渐找到了窍门。他的手掌比苏清鸢大些，握住瓷瓶时更稳，采露的速度也快了不少。苏清鸢便在一旁当起了“向导”，指着那些露水多的草药：“左边那株艾草，叶片上有三颗大露珠；还有前面的薄荷，最顶上那片叶子，你够得到吗？”
“当然。”萧玦微微踮起脚，轻松够到了最高处的薄荷叶，看着露珠顺利滚入瓶中，转头对苏清鸢扬起嘴角，像个得到夸奖的孩子。阳光穿过叶片的缝隙，落在他的脸上，将他眼中的笑意衬得格外明亮。
两人配合着采了半个时辰，白瓷瓶终于装了小半瓶露水。苏清鸢接过瓷瓶，对着阳光看了看——露水清澈透明，没有一丝杂质，还泛着淡淡的薄荷香。“够了够了，这些用来调制药膏正好。”她满意地将瓷瓶盖好，拉着萧玦走向院中的石桌。
石桌上早已摆好了调药膏的工具：一个小小的青石臼，几包研磨好的草药粉，还有一块干净的竹片。苏清鸢将瓷瓶放在桌上，先取出一小勺草药粉倒入石臼中，再小心翼翼地倒出适量露水，用竹片轻轻搅拌。她的动作很轻，手腕微微转动，草药粉与露水渐渐融合，形成了淡绿色的膏体，空气中也弥漫开草药与露水混合的清香。
萧玦坐在石凳上，静静看着她。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的指尖沾了点淡绿色的药膏，却浑然不觉，依旧专注地搅拌着，偶尔会停下来，用指尖沾一点药膏，放在鼻尖轻嗅，确认气味是否合适。
“以前在药庐的时候，你也这样采露调药吗？”萧玦突然开口，打破了庭院的宁静。
苏清鸢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眼中带着回忆的温柔：“嗯，师父说，清晨的露水最干净，用来调外敷的药膏，效果最好。那时候我每天天不亮就去药圃采露，师父会在旁边看着，还总说我采的露水比别人的更清透。”
“想来那时候的日子，一定很惬意。”萧玦轻声说道，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石臼上，“等我们去了燕云，也在院子里种满草药，每天早上一起采露调药，好不好？”
“好啊。”苏清鸢笑着点头，将调好的药膏舀进一个小瓷盒里，盖好盖子，递到萧玦面前，“药膏调好了，现在帮你涂‘伤处’吧。”
萧玦伸出左臂，配合地将袖子挽起。他的左臂上早已没有伤口，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苏清鸢却依旧像对待真伤口一样，先用干净的棉布轻轻擦拭，再用指尖蘸取少量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疤痕周围，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药膏带着露水的清凉与草药的清香，敷在皮肤上格外舒服。萧玦看着苏清鸢认真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忍不住轻声说：“有你在，就算一直待在这里，每天只是采露、调药、喝茶，也不会觉得无聊。”
苏清鸢涂药的手一顿，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笑意：“那我们就一直这样，等巫蛊案结束，就去燕云，过我们想过的日子。”
阳光渐渐升高，庭院里的草药在微风中轻轻摇晃，露水的清凉与草药的清香交织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萧玦看着身边的人，指尖还残留着药膏的温度，心中满是安稳——原来真正的幸福，从来不是朝堂上的权力与荣光，而是这样清晨采露、灯下温茶的寻常时光，是身边有一个愿意与你并肩相守的人。
苏清鸢收拾好调药的工具，将小瓷盒递给萧玦：“记得每天涂两次，别让别人看出破绽。”
萧玦接过瓷盒，小心翼翼地放进怀中，笑着点头：“放心，有你这个‘神医’在，我肯定装得像模像样。”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坐在石凳上，看着庭院里的草药在阳光下舒展叶片，听着远处传来的鸟鸣声，心中的期待与温情，如同这清晨的露水，悄悄浸润了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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