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铸的阶梯悬浮在现实与“神国”的交界处，散发着稳定而柔和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催促。脚下的金属甲板与眼前这超自然的造物形成了尖锐的对比，每一步踏出，都像是跨越一个世界的界限。
冰璇率先迈出了第一步。她的靴子落在光阶上，没有实体的触感，却传来一种奇特的“确认”反馈，仿佛她的存在本身被这片领域所接纳。没有预想中的规则排斥或分解，只有一种微凉的、浸润灵魂的能量流过全身。她稳住心神，一步步向上走去。石猛、云珩和苏小婉紧随其后，四人如同行走在两个维度的夹缝中。
当他们完全踏上灰色纹路覆盖的区域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瞬间包裹了他们。声音消失了，不是寂静，而是所有的环境噪音被彻底过滤，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呼吸，以及一种仿佛来自宇宙背景的、极其细微的嗡鸣。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而富有“营养”，每一次呼吸，都感觉有微量的、纯净的规则信息随着能量流入体内，让人精神一振，却又头晕目眩。
他们低头看去，脚下的灰色纹路不再是平面的图案，而是构成了深邃的、不断缓慢旋转的立体结构，目光投入其中，仿佛能看到无数细小的几何体在生灭、重组，演绎着某种基础的宇宙法则。
“这里的灵气……不，是能量……”云珩深吸一口气，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它们是以‘信息包’的形式存在的！可以直接被理解，而不是被炼化！天啊，这简直是修行者的天堂……或者说，是理论家的乐园！”
“保持警惕。”冰璇低声警告，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前方的灰色冰晶上，“别忘了，我们是在林弦无意识创造的领域里。这里的‘友好’，可能只是系统默认设置。”
他们谨慎地朝着冰晶走去，距离在缩短。周围的景象光怪陆离，一些区域悬浮着缓慢转动的、由纯粹光线构成的复杂立体模型，像是某种未完成的法宝设计图；另一些地方则荡漾着水波般的纹路，映照出一些模糊不清的、快速闪动的星图碎片或数学公式。
突然，走在稍侧的苏小婉身体微微一僵，低呼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
几人立刻停下脚步，凝神细听。除了那宇宙背景音般的嗡鸣，似乎确实多了一些别的东西。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来自遥远彼方的声音碎片，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
“……坐标确认，误差率低于万分之一……”
“……引力透镜效应计算通过，可以借力……”
“……警告，第七扇区检测到混沌沉淀浓度异常升高……”
“……为了……归来……”
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带着明显的机械感和重复性。
“这是……方舟的航行日志？”石猛不确定地说，他手背的印记微微发热，似乎在与这些声音碎片产生共鸣，“不，不完全是，里面夹杂着一些……更古老的指令片段。”
“是记忆。”冰璇沉声道，她看向四周那些闪烁的影像和声音来源，“是这片领域，在无意识地回放着与‘观测者协议’、与‘起源之点’相关的信息碎片。林弦在沉眠中，他的思维活动与方舟的数据库、甚至与那混沌源点本身的信息产生了交织。”
他们仿佛行走在一条由数据和记忆构成的回廊之中。
越靠近中心的冰晶，那些声音和影像就越是清晰，同时也开始出现一些并非来自方舟或古老协议的声音。
那是一个温和而坚定的男声，带着循循善诱的语气：
“……所以你看，冰璇，所谓的‘天道有序’，本质上与热力学第二定律并不矛盾，它更像是一个在局部熵减、整体熵增的宏大背景下，生命与文明竭力维持的……短暂而珍贵的低熵态……”
画面一闪，是一个模糊的实验室场景，林弦正对着一个虚拟的星图模型比划着，而旁边一个清冷的身影（依稀是冰璇早期的模样）正凝神倾听。
冰璇的脚步猛地一顿，瞳孔微缩。那是她与林弦早期在星宫进行学术交流时的记忆片段！连她自己都有些淡忘的细节，此刻却在这片诡异的领域里，以如此清晰的方式重现！
紧接着，更多的声音和画面涌现出来。
有林弦耐心指导石猛如何用结构力学原理分析防御阵法弱点的片段；
有他与云珩为了一个数学模型的建立争得面红耳赤，然后又一起畅快大笑的片段；
有苏小婉汇报情报时，林弦指出其中逻辑漏洞，让她心服口服的片段；
甚至……还有在黑风涧异变前，他与清虚真人短暂交流时，对那位即将牺牲的掌门流露出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敬重……
这些属于林弦的记忆，与他所接触过的宇宙奥秘、科学理论、方舟数据完全打碎、混合在一起，构成了这个领域独特的“背景辐射”。这里的一切，都深深烙印着他的印记。
“他……他能感知到我们吗？”苏小婉看着这些鲜活的、属于他们共同经历的记忆，声音有些发涩。如果林弦的意识能感知到这一切，那他现在的状态，究竟是沉眠，还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清醒？
没有人能回答。
终于，他们来到了灰色冰晶之下。近距离观看，冰晶更像是一块巨大的、内部有无数光流奔腾的灰色琥珀，林弦的身影被封存在中央，静谧而庄严。那温润的光泽仿佛有生命般在缓缓流动。冰晶表面的莫比乌斯环不再旋转，却散发着一种永恒的、自洽的意蕴。
到了这里，那些混乱的声音碎片渐渐平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如同大地脉搏般的宁静。规则的力量在这里最为浓郁，也最为稳定。
云珩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冰晶表面流转的规则符号。
“别动！”冰璇和石猛几乎同时出声制止。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云珩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了那灰色的、非金非玉的晶体表面。
没有爆炸，没有排斥。
一瞬间，云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的双眼猛地翻白，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呓语，大量的、完全无法理解的图像和公式如同洪水般冲入他的脑海！那是远超他处理能力的、关于规则本质的信息流！
“呃啊啊——！”他抱住头颅，痛苦地蹲了下去。
“云珩！”石猛立刻上前想要拉开他。
就在石猛的手即将碰到云珩的瞬间，那灰色的冰晶，突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复杂的灰色光环，以冰晶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冰璇、石猛、苏小婉，连同痛苦中的云珩，都在被光环扫过的刹那，身体同时僵住！
他们的意识，仿佛被强行抽离了身体，卷入了一个无法抗拒的信息漩涡之中。
眼前的景象彻底变了。
不再是那个规则重构的控制室，而是……一片无垠的、破碎的星空。
无数的星辰残骸漂浮在黑暗中，巨大的、如同伤疤般的空间裂缝随处可见，肆虐的能量风暴席卷一切。而在那片星空的中心，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由无数齿轮、管道和光路构成的机械造物正在缓缓崩塌，它的结构正在被无形的力量侵蚀、分解，如同正在被什么存在“消化”……
一个悲怆而浩瀚的意念，如同最后的钟声，回荡在他们的灵魂深处：
【……观测失败……“源点”失控……协议……终结……逃……必须……逃出去……留下……火种……】
这景象，这意念，充满了末日的绝望与仓促。
下一秒，景象再变。
那是一片绝对虚无的黑暗，但在黑暗的中央，有一点微光。那光点开始膨胀，演化出无尽的时间与空间，物质与能量……但在宇宙诞生的绚烂光影之下，隐约可以看到一张无比巨大、复杂到超越想象的……“网络”，如同既定的程序般，笼罩、渗透着新生宇宙的每一个角落……
没等他们理解这惊鸿一瞥的景象意味着什么，所有的画面骤然消失。
他们的意识被粗暴地“扔”回了身体。
四人几乎同时踉跄后退，脸色苍白，大口地喘着气，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恐惧。云珩甚至暂时从信息过载的痛苦中摆脱出来，被更大的惊骇所取代。
“刚才……那是什么？”苏小婉的声音带着哭腔，“是幻觉吗？”
“不是幻觉。”冰璇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她扶着额头，试图驱散那末日景象和那张巨大“网络”带来的窒息感，“那是……记录。是比万械归一会更早的……某个文明的终结，以及……我们宇宙诞生的……真相？”
石猛猛地看向那尊灰色的冰晶，手背的印记滚烫：“是林弦……是他接触混沌源点和归墟之力时，读取到的、烙印在规则最深层的……宇宙记忆碎片！”
就在这时，那尊灰色的冰晶，再次发生了变化。
内部，林弦一直紧闭的双眼，眼睫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方舟系统那淡漠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直接响起，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类似于“紧迫”的情绪：
【警告：接收到来自‘混沌海’的定向扫描。】
【信号特征分析：与之前抹除‘观测者归来’信号的存在，相似度99.7%。】
【对方已注意到奥米伽级事件及规则重构现象。】
【预计接触时间：未知。】
【威胁等级：无法评估。】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四人的头顶。
他们才刚刚窥见一丝古老真相的碎片，那隐藏在混沌海深处、能够抹除信号的存在，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喜欢灵气的波粒二象性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灵气的波粒二象性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