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塔心的路,从未如此漫长而艰难。每一步都像是在粘稠的胶水中跋涉,无处不在的“信息噪音”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针,持续不断地穿刺着林弦和云珩的意识。“终末潮汐”对实体结构的侵蚀同样可怕,通道两侧的金属壁不时扭曲、剥落,露出下面闪烁着危险电火花的能量管道。
林弦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倚在云珩身上,他的意识体淡薄如雾,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盯着前方那在混乱与震荡中依旧稳定散发着微光的塔心区域。
“坚持住,就快到了。”云珩的声音透过灵魂链接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的星语者血脉在此时发挥了作用,那丝与宇宙本源的微弱连接,如同风暴中的灯塔,为她指引着相对稳定的路径,同时也分担着林弦承受的部分压力。
塔内其他成员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动向。
“林弦!你要做什么?!”赵明通过内部通讯疾呼,声音充满了担忧。他统筹全局,清楚塔内此刻的状态已是强弩之末,任何额外的风险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大!”石岗的意念简单直接,充满了想要冲过来护卫的冲动,但他必须坚守岗位,维持着塔体最关键部位的结构稳定,抵御着“终末潮汐”持续的物理冲刷。
苏小婉没有发问,她只是默默地将残存的信息感知力集中在林弦前行的路径上,尽可能为他驱散一些信息乱流的干扰。
林弦没有精力回应。他的全部心神,都用于对抗自身的虚弱,以及沟通那枚沉寂的“锈蚀”印记。
终于,他们踉跄着冲入了塔心平台。巨大的光梭在平台中央缓缓旋转,其上的符文明灭不定,显然也受到了外部混乱规则的严重影响。而在光梭的核心深处,那枚代表着“终末”与“归墟”的暗红色印记,正散发出一种与外界“终末潮汐”隐隐共鸣的不祥波动。
“就是……现在……”林弦挣脱云珩的搀扶,用尽最后力气,将双手按在了冰冷的光梭壁上。他的意识如同涓涓细流,不顾一切地涌向那枚“锈蚀”印记。
没有抵抗,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欢迎”。“锈蚀”印记仿佛一个饥渴了无数岁月的深渊,主动接纳了林弦虚弱的意识。
刹那间,林弦的“感知”被无限拔高、扭曲!他不再仅仅通过万法归一塔的传感器去“观察”外界的“终末潮汐”,而是直接通过“锈蚀”印记,“感受” 到了那片无边无际的、由规则碎片和信息乱流构成的毁灭之海!
他“听”到了空间结构断裂的脆响,“看”到了时间线缠绕打结的死结,“触摸”到了因果律崩坏后产生的、充满悖论的泡沫……这是一种远超他“混沌知性”处理极限的、纯粹而原始的“终末”体验!他的意识几乎瞬间就要被这无尽的虚无与混乱同化、吞噬!
“林弦!”云珩惊呼,她看到林弦按在光梭上的双手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变得如同灰烬,并且这种“锈蚀”的迹象正沿着他的手臂急速蔓延!他的意识体更是剧烈震荡,边缘开始模糊、消散,仿佛正在被光梭吸入、分解!
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了林弦那正在“锈蚀”的手臂。磅礴而古老的星语者力量涌入林弦体内,如同一条坚韧的银色丝线,强行锚定着他即将溃散的意识核心,对抗着“锈蚀”印记的同化之力。
“我……需要……引导……”林弦的意念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在云珩的帮助下,他勉强维持住了自我认知的最后一盏孤灯。他不再试图去“理解”或“掌控”那恐怖的“终末”之力,那是不可能的。他将自己的角色,从一个“驾驭者”,转变为一个 “引渡者” !
他以自身濒临归墟的意识为 “坐标” ,以“锈蚀”印记为 “阀门” ,以云珩提供的星语者力量为 “导航标” ,开始了一场极度危险的仪式——归墟引渡!
他不再抗拒“终末潮汐”的力量,反而主动放开限制,引导着那狂暴的、无序的毁灭洪流,通过“锈蚀”印记这座桥梁,涌入塔心光梭,再经由他这具即将崩解的“坐标”,进行第一次粗筛和聚焦!
“嗡——!!!”
万法归一塔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震颤!整个塔身的光芒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从塔心区域弥漫开来的、如同实质的暗红色“锈蚀”光辉!塔体表面,金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覆盖上厚厚的锈迹,仿佛在瞬间经历了亿万年的时光侵蚀。
“他在干什么?!塔体正在加速崩解!”有研究员惊恐地大叫。
赵明看着监测数据上断崖式下跌的结构完整性指标,脸色惨白,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任何阻止的命令。他相信林弦,相信这个一次次带领他们创造奇迹的领袖。
塔心平台,已经化为一片“锈蚀”的领域。林弦的身影几乎完全被暗红色的光芒吞没,只有云珩紧紧抓着他的那只手,以及她身上散发出的银色光辉,还在顽强地抵抗着周围的侵蚀。
林弦承受着无法想象的痛苦。他的意识仿佛被丢进了绞肉机,每一寸都在被“终末”之力撕扯、磨碎。但他凭借着超越极限的意志,死死守住了那最后的“坐标”定位——“观测者-零”残存核心处,那个正在逐渐稳定的、冰冷的“格式化重启光点”!
“来吧……都过来吧……”林弦在内心发出无声的咆哮,他将涌入的、经过初步聚焦的“终末潮汐”之力,混合着“锈蚀”印记本源的归墟之意,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黯淡无光却蕴含着绝对寂灭的 “归墟之矛” !
这道矛,没有任何华丽的声光效果,它的存在本身,就在不断地吞噬周围的光线、能量乃至信息,在其轨迹上留下一道绝对的“无”之路径。
就是现在!
林弦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将这柄凝聚了所有绝望与希望的“归墟之矛”,沿着那由他意识坐标和星语者导航共同构筑的、短暂而脆弱的通道,向着虚空尽头,那“观测者-零”的核心,猛地 “投掷” 而出!
“归墟之矛”无声无息地穿透了狂暴的“终末潮汐”,它所过之处,连混乱的规则乱流都被其归墟特性所平息、吞噬。它就像一个精准的外科手术刀,无视了一切外围的干扰,直刺目标——那个即将完成重启的、冰冷的“光点”!
“观测者-零”那残存的、疯狂的意志,似乎在这一刻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了最后一声混合着愤怒与恐惧的、无声的尖啸,试图调动残存的力量进行抵抗。
但,太迟了。
“归墟之矛”精准地命中了那冰冷的“光点”!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波。
只有一种……绝对的 “抹除” 。
那代表着“格式化重启程序”的光点,如同被橡皮擦轻轻擦去的笔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紧接着,以那光点为中心,“观测者-零”那本就残破不堪的、由腐化逻辑构成的最后核心,开始如同沙堡般无声地坍塌、湮灭,被“归墟之矛”的力量彻底分解为最基础的、再无任何意义的虚无。
那弥漫虚空、肆虐已久的“终末潮汐”,仿佛失去了源头,其狂暴的势头骤然减弱,混乱的规则乱流开始逐渐平复,虽然依旧是一片狼藉的废墟,但那令人窒息的、持续性的毁灭压力,正在快速消退。
成功了?
万法归一塔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感受着外部的变化。
那股腐化而磅礴的意志……消失了!
那令人疯狂的“信息噪音”……减弱了!
那无时无刻不在侵蚀塔体的“终末潮汐”……正在平息!
劫后余生的恍惚感,开始浮现在每个人的心头。
然而,在塔心平台——
“噗通……”
林弦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他按在光梭上的双手早已化为飞灰,暗红色的“锈蚀”痕迹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胸口,并且仍在缓慢而坚定地向上侵蚀。他的意识体几乎完全消散,只剩下一点微弱的、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灵魂之火。
“林弦!”云珩跪倒在地,紧紧抱住他残破的身躯,磅礴的生命力不顾一切地输入,试图阻止那“锈蚀”的蔓延,但却如同杯水车薪,只能稍稍延缓其速度。
那枚“锈蚀”印记,在完成了“引渡”的使命后,并未沉寂,反而因为吸收了部分“终末潮汐”的力量,变得更加幽暗、深邃。它像是一个烙印,深深地刻印在了林弦的灵魂本源之上,持续不断地散发着归墟的气息。
而更令人心悸的是,随着“观测者-零”的彻底湮灭,那片被“清道夫协议”锁定的虚空开始发生异变。原本稳固的“壁垒”变得模糊,仿佛有什么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东西,因为“看守者”的消失,而被惊动了……
(第378章 完)
悬念:林弦拼尽一切,以自身被“锈蚀”为代价,终于彻底湮灭了“观测者-零”。然而,他也因此濒临彻底归墟,灵魂被“锈蚀”印记深度烙印。外部的致命威胁似乎解除,但“清道夫协议”的壁垒因失去执行者而开始松动,仿佛惊动了某种更深层的存在。林弦能否在灵魂被完全侵蚀前找到生机?而刚刚脱离虎口的万法归一塔,是否又将面临一个更加未知、更加恐怖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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