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死寂。
绝对的黑暗。
绝对的冰冷。
这是苏清语踏入归墟之门后的第一感受，也是唯一感受。
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时间流逝感，甚至没有上下左右的空间概念。只有一种无处不在的、渗透到灵魂最深处的、将一切存在意义都冻结剥离的终极虚无。
她感觉自己像一粒尘埃，飘荡在宇宙诞生之前的混沌之中，又像一抹即将消散的意识，沉沦在万物终结之后的永恒长夜。
唯一能感知到的“实体”，是腰间那只冰冷而稳定的手，以及身旁那具散发着同源死寂气息的玄袍身影。
秦陌。
他携着她，在这片无法形容的虚无中“前行”。没有动作，没有速度，只是一种…本能的“移动”。他冰裂的眸子漠然“扫视”着这片他仿佛阔别已久，又仿佛从未离开过的“领域”。
苏清语努力凝聚即将涣散的神识，艰难地“看”向四周。
这里…就是归墟？
没有想象中的恐怖景象，没有挣扎的怨魂，没有破碎的星辰残骸…什么都没有。只有“无”。一种纯粹到极致、包容一切又否定一切的“无”。
在这里，她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感觉不到灵力，感觉不到情绪，甚至连“思考”都变得极其缓慢，仿佛也要被这无尽的“无”所同化、吞噬。
就在这时——
秦陌停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那枚归墟钥散发出微弱的、却仿佛能定住这片虚无的灰暗光芒。
光芒所及之处，虚无…微微荡漾起来。
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一颗石子。
一圈圈“涟漪”荡开，虚无中，开始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碎片。
不是景象，不是声音，而是一种…信息的沉淀，存在的回响。
苏清语“看”到了——
一片无法形容其巨大的、破碎的青铜棺椁碎片，静静悬浮，散发着与她身旁之人同源的死寂。那是…秦陌沉睡之棺的…其他部分？
一段段断裂的、铭刻着无法理解文字的黑色石碑，记载着…“放逐”、“永罚”、“守门”…等零星破碎的概念。
一抹极其黯淡、即将彻底消散的…剑意残留。一道…仿佛斩断了万古、分离了时空的…恐怖剑痕的印记！
以及…更多无法理解、无法形容的…存在过的痕迹，它们都正在被这片“无”缓缓吞噬、消化，归于彻底的寂灭。
这里…是一切的终点？是所有存在最终湮灭、回归“无”的地方？
那秦陌…他…
苏清语猛地“看向”身旁的身影。
秦陌那冰裂的眸子，正漠然地“注视”着那些浮现又消散的碎片。那万古不变的漠然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缓慢地…苏醒了。
不是记忆，不是情绪。
而是一种…认知。
一种对自身“处境”的…确认。
他…似乎本就是属于这里的。是这片“无”的一部分？或者…是管理这片“无”的…“存在”？
那口棺…那道剑痕…是有人将他…从这片“无”中…分离了出去？放逐到了外面的“有”的世界？
所以他才如此格格不入？所以他才如此空洞茫然？所以他才本能地想要…“回来”？
因为他本就是…“无”的化身？
这个认知，让苏清语的神魂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冰冷与绝望。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所做的一切，她所在的整个世界，对他而言，又算什么？一场漫长而…“吵闹”的…错误？
秦陌缓缓低下头，冰裂的眸光，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那目光中，依旧是无边的死寂与漠然。
但在这片绝对的“无”的映衬下，在那丝刚刚苏醒的“认知”的驱动下，那漠然之中，似乎…多了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探究？
仿佛在确认，这个被他无意中从“有”的世界带回来的、与他有着微弱联系的、正在被“无”缓缓同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看着她眼中无法掩饰的恐惧、茫然、以及那丝因为靠近他而残存的、微弱的“生机”…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另一只手。
苍白修长的指尖，凝聚着一丝精纯到极致的…归墟死寂。
这丝死寂，足以瞬间将她同化，让她彻底成为这片“无”的一部分，结束所有痛苦、恐惧与不确定性。
指尖，缓缓点向她的眉心。
苏清语闭上了眼睛，无法反抗，甚至…生不出反抗的念头。在这绝对的“无”面前，一切挣扎都显得毫无意义。
然而——
那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她眉心的前一刻，停滞了。
秦陌冰裂的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他“看”到了…她腰间，那枚不知何时又悄然浮现、散发着微弱琉璃光晕的…三叶小草的虚影。
那是在天玄圣地偏殿外，因他气息而生的那株草。它竟跟随到了这里，在这绝对的“无”中，顽强地维系着一丝与“有”的世界的…联系。
他指尖的死寂之气，缓缓散去。
他收回了手。
冰裂的眸光再次恢复了绝对的漠然，仿佛刚才的停顿从未发生。
他不再看她，转而“望”向这片归墟的更深处，那真正连“无”都开始模糊的…核心。
他携着她，再次开始“移动”，向着那最终的“无”行去。
仿佛只是带着一件…偶然沾在衣角的…微尘。
苏清语缓缓睁开眼，望着前方那漠然的背影，腰间那株小草的虚影缓缓隐去。
劫后余生，却无喜悦。
只有更深的茫然，与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
归墟之旅，尚未结束。
而那最终的真相，或许比她想象的，更加…令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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