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工领域的沙滩上，海风和煦，阳光正好。
秦风看着脚下被捆成粽子，已经昏死过去的沈修，习惯性地搓了搓手。
好了，到了群众喜闻乐见的审讯环节了。
他蹲下身，指尖凝聚起一缕魂力，对着沈修的眉心就按了下去。
“入梦术。”
（常规操作，先看看记忆，了解一下前因后果。）
（搞清楚这孙子的上线是谁，自己也好早点收工下班，回去找女暴龙，说不定还能赶上吃夜宵。）
然而，魂力刚一接触到沈修的魂体，一股阴冷而坚韧的无形壁垒，猛地将他的魂力弹了回来。
秦风的意识被震得一阵恍惚，脑袋里嗡的一声。
“靠！”
他猛地缩回手，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还他妈自带企业级加密防火墙的？业务挺专业啊！”
秦风知道，沈修的魂体记忆，显然是被下了极其高明的禁制，常规手段根本没用。
想省钱的路，被堵死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从须弥扣里，又一次摸出了记忆回溯镜。
“妈的，之前为了装逼，在外面都不知道亏了多少阴德，现在审个犯人还得倒贴。”
秦风一边心疼地碎碎念，一边开始往镜子里注入魂力。
“这KpI做得我都快倾家荡产了，回头必须找崔老狐狸把这笔账算清楚！加班费，精神损失费，高危作业补贴，一分都不能少！”
镜面光华流转，秦风的意识被拉入上帝视角。
他看到了沈修的记忆光团。
光团之外，果然包裹着一层由无数细密符文构成的黑色薄膜。
薄膜坚韧异常，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秦风定睛一看，心凉了半截。
这禁制的复杂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我靠，这他妈是银行金库的保险柜吧？这么结实！”
“看这架势，没个几千阴德怕是下不来。我的阴德啊！”
秦风的心在滴血。
“凌风！赵局！你们这次批下来的奖金要是不能让我满意，我跟你们没完！”
他咬着牙，含着泪，将阴德当成自来水，不要钱似的往回溯镜里灌。
个人中心界面上的阴德余额，开始疯狂下跌。
【阴德-100】
【阴德-200】
【阴德-500】
……
秦风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这数字一起往下掉，疼得直抽抽。
终于，在消耗了整整三千点阴德后，记忆回溯镜积蓄的力量达到了顶峰。
“嗡——”
镜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凝聚出一柄锋利无比的金色光锥，狠狠刺向那层黑色禁制。
黑色薄膜剧烈扭曲，无数符文疯狂游走，形成一个漩涡，与金色光锥激烈地对抗着。
秦风感觉自己的魂力也被飞速抽走，脸色都白了几分。
“妈的，给我破！”
秦风怒吼一声，将体内剩余的魂力一股脑全灌了进去。
“咔嚓——”
一声清脆悦耳的碎裂声，在意识空间中响起。
那层坚不可摧的黑色禁制，应声破碎，化作点点黑光，消散于无形。
下一秒。
属于沈修的记忆，如同一幅尘封的画卷，在秦风面前徐徐展开。
秦风看到的第一个画面。
是在一个炮火连天的乱世。
一间简陋却干净的私塾里。
一位身穿长衫，温文尔雅的年轻书生，正对着一群衣衫褴褛、满脸泥污的孩童，微笑着在破旧的黑板上，写下一个字。
“我们今天，学一个‘善’字。”
记忆的画面不断流转。
秦风看到了，这位叫沈修的书生，变卖家产，在这乱世中勉力维持着私塾，教乡邻孩童读书识字。
他看到沈修为饥寒交迫的邻里施粥赠药。
看到他面对溃兵的勒索，不卑不亢地用道理周旋，护住一方安宁。
那时的沈修，眼中闪烁着光，坚信人性本善，乱世之中亦有微光。
（格局不错，可惜有点天真，在那个年代，善这个字，一文不值。）
画面一转。
秦风又看到了沈修与白发苍苍的父母，在昏黄的油灯下夜读。
儿子为母亲披上外衣，父亲为儿子添上热茶，一家人其乐融融。
那份纯粹的孝道与亲情，让秦风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
（啧，还是个大孝子。）
然而，所有温馨的画面，被一声凄厉的枪响彻底撕碎。
一队穷凶极恶的溃兵闯入了私塾，烧杀抢掠。
为保护身后的父母和学生，沈修用他那瘦弱的身躯，挡在了门口。
然后，被乱枪打死。
他的父母，亦未能幸免。
一家三口的魂魄，在巨大的怨念与不甘中，化为冤魂，徘徊于世。
最终，被阴差引渡至阴间。
就在他们即将走向轮回时，一道身穿玄色判官大袍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秦风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道身影，他再熟悉不过。
正是轮回司判官，陆之道。
只见陆之道以“魂魄特殊，怨念精纯，需另行审查”为由，轻易地从一众排队等候的鬼魂中，将沈修一家三口带走，领到了自己的判官殿。
一间幽暗的密室之中。
“判官大人，我父母一生行善，求大人让他们早入轮回！”
沈修跪在地上，对着陆之道苦苦哀求。
陆之道却置若罔闻。
他当着沈修的面，将他父母的魂魄，强行收入一个不断旋转、布满诡异符文的黑色铃铛法器中。
“啊——”
凄厉痛苦的惨叫，自法器中传出，撕心裂肺。
沈修目眦欲裂，朝着陆之道疯狂磕头。
“求求您，放过我爹娘！求求您！”
陆之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冷漠。
“你的灵魂天赋很特殊，对情绪的感知力，万中无一。”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情感。
“只要你为我办事，成为我手中的刀，我便能让你父母的魂魄，在这‘炼魂铃’中，获得‘安宁’。”
“否则，”陆之道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他们将永世在此铃中，日夜受烈焰焚身、罡风刮骨之苦，直至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看着跪在地上，从哀求、愤怒、到最终双目失去所有光彩，只剩下无尽绝望，被迫点头的沈修。
秦风沉默了。
他明白，一个读书人引以为傲的铮铮傲骨。
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踩进了泥里。
陆之道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伸出手，一道黑光从指尖弹出，瞬间抹去了沈修魂体上那代表着轮回资格的印记。
从此，世间再无书生沈修，只有一个不入轮回、不被承认的阴间“黑户”，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幽魂。
之后，陆之道开始了他的“调教”。
他强迫沈修去用与生俱来的天赋，去感知、扭曲、放大他人的负面情绪。
他逼着沈修去看那些被欲望吞噬的灵魂，是如何走向堕落与疯狂。
他将那份本该用来体察人心、抚慰疾苦的纯净天赋，一步步扭曲成了最恶毒的诅咒。
记忆的画面，变得越发黑暗。
秦风看到了，百年来，沈修被迫为陆之道做下的无数脏活。
他看到沈修奉命潜入某位不听话的阴官梦境，放大其内心深处的贪念。
最终使其贪赃枉法，身败名裂，被关入十八层地狱。
他看到沈修在一次阴间鬼卒镇压叛乱时，悄无声息地引爆了镇压将领心中的恐惧。
导致其指挥失误，镇压失败，最终在叛乱中魂飞魄散。
每一次完成任务，沈修的魂体就凝实一分，实力就强大一分。
但他眼中的痛苦与对陆之道的滔天恨意，也随之加深一分。
那份属于读书人的清高与骄傲，变成了对自身罪孽的深深鄙夷，和对这不公命运的无尽绝望。
沈修也曾反抗过。
但所有的抗争，换来的只是陆之道将那枚“炼魂铃”拿到他面前，轻轻摇晃。
让他听听里面父母那撕心裂肺的惨叫。
每一次，都让沈修彻底崩溃，跪地求饶。
最终的画面，定格在不久之前。
陆之道将沈修从阴间，送入通往阳间的秘密通道前。
“你的任务，很简单。”
陆之道的声音依旧冰冷，“查清那个稽查司的9527号，摸清他的底细、弱点和能力。如果能处理掉，或者将他活捉带回来，更好。”
陆之道顿了顿，抛出了一个让沈修根本无法拒绝的诱饵。
“办好了这件事，我不仅让你见你父母一面，还会考虑……让他们暂离炼魂铃之苦。”
记忆，至此，戛然而止。
意识回归本体。
秦风站在沙滩上，看着地上的沈修，神情复杂，内心五味杂陈。
（搞了半天，又是一个被领导往死里压榨，被KpI逼成变态的可怜社畜。）
（只不过，他的领导更黑心，他的KpI是做坏事，完不成KpI就要拿父母祭天。）
（这他妈都不能叫996了，这纯纯是“祭天007”啊！）
秦风低声骂了一句。
“妈的，一个判官，居然能比厉鬼还坏！”
难怪沈修做的那些案子，受害者都是“老好人”。
因为他自己，曾经就是那个最善良的“老好人”。
他不是在犯罪，他是在报复这个世界，也是在惩罚他自己。
沈修，不过是陆之道手中一把最好用的刀，一颗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真正的敌人，是那个高高在上，手握轮回大权的判官，陆之道。
秦风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抓捕偷渡客”赚KpI和奖金了。
而是他这个小小的临时工，无意中一脚踩进了地府高层权力斗争和腐败黑幕的粪坑里。
而且，还是拔不出来的那种。
（完犊子了，这下彻底完犊子了。）
（这破工作，真是越来越有判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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