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飞专心致志地对付着手里香甜软糯的烤地瓜,小耳朵却也没闲着,被动地接收着炕头上两位大姨的唠嗑声。温暖的屋子里,松子的清香和烤地瓜的甜香交织,伴随着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和鸡鸣,构成了一种让她昏昏欲睡的安逸氛围。
李奶奶一边慢悠悠地剥着松子,把仁儿推到程飞面前,一边跟程秋霞扯闲篇儿:“唉,眼瞅着就进腊月门了,今年这雪可真厚,开春化雪又得是一脚泥泞。”
程秋霞手里纳着鞋底,针线穿过千层底发出嗤嗤的轻响:“可不是嘛,瑞雪兆丰年,雪厚点也好,就是苦了上山砍柴的爷们儿。昨儿个我看后街老王家的二小子,砍柴回来摔了一跤,崴了脚脖子,肿得老高。”
“老王家的二小子?王建军?那孩子实诚,就是毛手毛脚的。”李奶奶叹了口气,“他爹王老五也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就知道埋头干活,家里啥事都指望着建军他妈里外张罗。他娘身体还不咋好,这一冬咳嗽就没断过,真够呛。”
“是啊,建军他娘不容易。”程秋霞表示赞同,“前儿个我蒸了锅豆包,给她送了几个过去,咳得那叫人心疼。对了,说起老王家的,他家大闺女春玲,是不是快说婆家了?我好像听赵媒婆提了一嘴。”
“快别提赵媒婆了,”李奶奶撇撇嘴,压低了点声音,“她那嘴里能有几句准话?见风就是雨的。春玲那丫头心气高着呢,听说想找个城里吃商品粮的,哪那么容易。倒是前屯老郑家的大小子,托人来问过,春玲她妈有点意动,老郑家条件还行,就是那小子好像有点……”李奶奶指了指脑袋,意思是有点愣。
“郑家大小子?郑卫国?是有点实在过头了,没啥心眼儿。”程秋霞笑了,“不过老实人也好,踏实过日子。春玲那丫头精明,配他正好互补。”
“互补啥啊,一个精过头,一个傻实在,日子过得起来吗?”李奶奶不以为然,转而又问,“哎,秋霞,别说人家了,你呢?真就打算这么一个人过了?”
程秋霞手里的针顿了一下,随即又利索地扎下去:“我一个人过得挺好,有吃有喝,现在又有飞飞做伴,知足了。”
“知足啥?”李奶奶嗔怪道,“你还年轻着呢,才三十出头,日子长着呢。就没想过再往前走一步?咱屯子里那杀猪的老刘,刘大壮,前年没了媳妇,人可是偷偷打听过你好几回了。”
程秋霞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啐了一口:“婶子!你咋啥都说,刘大壮?五大三粗的,一身猪油味儿,我可受不了,再说,我有飞飞就够了。” 她说着,伸手摸了摸程飞光溜溜的脑袋瓜。
程飞正啃地瓜啃得投入,光脑袋被摸得莫名其妙,抬起头,沾满地瓜瓤的小脸茫然地看着程秋霞:“大伊?”
“哎,乖闺女。”程秋霞心里那点不自在瞬间被这声含糊的“大伊”驱散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李奶奶也笑了:“行行行,你有闺女了,你厉害。不过话说回来,飞飞这丫头真是越看越稀罕人,白白净净的,就是瘦了点。得多喂点好的,长长肉。对了,后趟房张木匠家的儿媳妇,是不是快生了?我瞅着肚子尖尖的,像是个小子。”
“好像是,就这几天的事儿了。”程秋霞点头,“张木匠乐得天天合不拢嘴,他儿子柱子也老实巴交的,是个知道疼人的。就是柱子他娘,有点重男轻女,这要是生个闺女,怕是又得甩脸子。”
“她敢!”李奶奶眉毛一竖,“现在啥新社会了?还搞老封建那一套!生男生女都一样!她要是敢给媳妇气受,你看咱屯子这些老娘们儿答不答应!唾沫星子淹不死她!”
程秋霞被李奶奶的气势逗乐了:“那是,咱屯子别的不说,就老娘们儿团结。”
“那必须的。你不知道,早年有个娘们爱在女人间挑事,那嘴巴巴的,贴糊男的没个边,开始大家不爱理她,她还挑唆村口老孙家爷们卖了刚生的闺女,补贴家里大儿子一家,气的老孙家大儿子跳脚,说谁敢卖他妹妹他宰了她,这才闹起来,大家一审家里爷们,原来她没少蛐蛐这种事。好家伙屯子里的老娘们给她那一顿胖揍啊,连她爹娘上来拉架都给揍了个乌眼青,她家锅都给凿个洞,后来她家着急忙慌把她嫁山东去了,”李奶奶得意地扬扬下巴,又想起一事。
“哦,还有,听说队里会计孙为民家的小子,孙学军,从县里高中放假回来了?那孩子可是咱屯子第一个高中生,文化人儿,说话文绉绉的,戴个眼镜。”
“回来了,昨天我还看见他了,帮着家里挑水呢。是个好孩子,就是身子骨看着单薄点,不像咱乡下孩子壮实。”程秋霞评价道。
“读书人嘛,都那样。将来肯定有出息,没准能考上大学,当干部呢。”李奶奶语气里带着羡慕,“老孙家祖坟冒青烟了。”
两人就这样东家长西家短地唠着,从谁家媳妇手艺好,讲到谁家婆婆难相处;从今年队里能分多少粮,讲到开春哪块地种啥庄稼;从屯子里的新鲜事,讲到县里传来的模糊消息……
程飞虽然大多听不懂,那些复杂的人名和关系在她脑子里搅成一团浆糊,但她能感受到这种闲聊中蕴含的浓浓的生活气息和人情味儿。这个小小的屯子,就像一张网,每个人都是网上的一个结,彼此牵连,息息相关。
她听着听着,啃地瓜的速度慢了下来,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有点犯困了。
李奶奶看着她那样,慈爱地笑了:“看给孩子困的。秋霞啊,天也不早了,带飞飞回去睡个下晌觉吧。这烤地瓜拿着,晚上熥一熥再吃。”
程秋霞也没推辞,道了谢,把昏昏欲睡的程飞抱起来,用大围巾裹严实了脑袋,跟李奶奶道别。
走出邻居家院子,冷风一吹,程飞稍微清醒了点,趴在程秋霞肩膀上,看着夕阳给雪地和小房子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屯子里炊烟更浓了。
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嘴里还残留着烤地瓜的甜味,耳朵里似乎还回响着两位大姨絮絮叨叨又充满生气的家常话。
虽然她还是记不住谁是谁,但她模糊地知道,这里不只有程秋霞,还有很多人,他们都有名字,他们各有各的日子,各有各的欢喜和烦恼,像无数条细小的溪流,共同汇成了这片黑土地上鲜活的生活。
程秋霞抱着她,走在回家的雪路上,脚步踏实而平稳。
“飞飞困了吧?咱回家睡觉觉。”程秋霞的声音带着笑意,“明天大姨给你烀大骨头吃,好不好?”
程飞闭着眼睛,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什么是骨头?不过,既然是“大伊”给的,大概也是能吃的吧?带着这样的念头,她在程秋霞有节奏的摇晃中,彻底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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