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阿福的尸身在白老怪的符箓作用下，暂时维持着原状，没有继续被那诡异的黑气腐蚀，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淡淡的、混合着血腥与绝望的气息，却久久不散。
烬渊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矗立在阿福的尸体前，背影僵硬，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他紧握着那枚染血的玉简，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虬结。那双血色的瞳孔深处，翻涌的不再是单纯的暴怒，而是沉淀下来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杀意，冰冷，刺骨，且坚定不移。
苏清欢站在他身侧，没有试图去劝慰，只是安静地陪着他。她能感受到那沉默之下汹涌的痛楚与仇恨，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她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紧握玉简的手背上，用自己微凉的指尖，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与陪伴。
白老怪蹲在一旁，唉声叹气，心疼地看着那碗彻底凉透、油脂凝结的糖醋鱼，嘟囔道：“造孽啊……好好的一顿饭……这杀千刀的天帝老儿，真是作孽！” 但他浑浊的眼睛里，更多的也是对阿福遭遇的同情和对眼下局势的担忧。
凌霄是最先从那震惊与愤怒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他走到烬渊身边，声音低沉而凝重：“烬渊，阿福前辈用性命换来的证据和线索，我们必须保住。但此地绝不可久留！‘影卫’一击不中，还损失了一道本源影箭，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此刻，恐怕已有更多高手在赶来此地的路上，甚至可能已经封锁了周边区域！”
烬渊缓缓抬起头，血色的眸光扫向洞口外的无边夜色，声音沙哑冰冷：“天界……回不去了。”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阿福的出现和被杀，已经彻底撕破了那层虚伪的平静。天帝既然动用了影卫灭口，就意味着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掩盖当年的真相。此刻的天界，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龙潭虎穴，处处杀机。南天门及各处通往天界的要道，必然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他们自投罗网。
凌霄沉重地点了点头：“是。我来的路上就已察觉几股强大的气息在附近游弋，只是当时急于带阿福前辈与你们汇合，未能细查。如今看来，天界之路已断。我们……需要另寻他路。”
一时间，山洞内陷入了沉默。前有天界堵截，后有神秘影卫追杀，他们仿佛陷入了绝境。
就在这时，苏清欢忽然轻声开口，目光落在洞外那漆黑一片、仿佛蕴藏着无数未知的连绵山峦上：“我们……能不能从其他地方走？比如……妖界？”
“妖界？”白老怪愣了一下，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妖界向来排外，通道隐秘难寻，且内部势力错综复杂，环境也远比人间险恶……”
“妖界通道，我知道一处。” 凌霄突然说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解释道：“早年我曾奉命追剿一伙流窜至人间作乱的妖邪，无意中发现了一条位于西南方向、隐匿于瘴气沼泽深处的古老通道。那条通道似乎年代久远，妖气不算浓烈，守卫也相对松懈，或许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未被完全掌控的偏僻路径。”
他看向烬渊，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只是……那条通道具体通向妖界何处，我也未知。而且，妖界环境特殊，瘴气毒雾弥漫，对仙体魔身皆有侵蚀之害，苏姑娘她……”
“无妨。” 烬渊打断了凌霄的顾虑，他的目光从苏清欢脸上扫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就走妖界。”
他不能让苏清欢再跟着他冒险硬闯天罗地网。妖界虽然未知，但至少暂时能避开天帝的直接追杀，赢得喘息之机。至于环境险恶……有他在，绝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苏清欢感受到他的目光，心中一定，用力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刀山火海她也敢闯。
白老怪见两人主意已定，也不再啰嗦，拍了拍屁股站起来：“妖界就妖界！老怪我什么龙潭虎穴没闯过？正好去见识见识那边的稀奇药材！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
必须尽快离开。影卫的追杀随时可能降临。
烬渊最后看了一眼阿福的尸身，眼中闪过一丝沉痛的哀悼。他抬手，一股精纯的魔气涌出，将阿福的尸身连同那张符箓一起，小心地收入一枚空着的储物戒中。“待他日，我必手刃仇敌，再为你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风光安葬。”他低声立誓。
随即，他不再犹豫，一把将苏清欢横抱起来。苏清欢轻呼一声，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颈。
“你灵力未复，我带你走。”烬渊的声音不容拒绝，抱着她的手臂稳健有力。
苏清欢脸颊微红，却没有再挣扎，将脸轻轻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心中那份因阿福之死和前途未卜而产生的惶恐，竟奇异地平复了许多。
“跟我来！”凌霄见状，也不拖沓，身形一动，化作一道不起眼的仙光，率先掠出山洞，朝着西南方向疾驰而去。
烬渊抱着苏清欢，周身魔气缭绕，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紧随其后。白老怪则施展遁法，身形飘忽，如同鬼魅般缀在最后，还不忘警惕地四下张望，防止有追兵尾随。
四人趁着浓重的夜色，在山林间急速穿行，将那座承载了短暂温馨与残酷真相的山洞远远抛在身后。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凌霄对路径极为熟悉，专挑人迹罕至、妖兽稀少的险峻山路行进，最大限度地避开可能存在的眼线。
一路上，气氛凝重，无人说话。只有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脚下偶尔踩断枯枝的轻微声响。苏清欢靠在烬渊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和那份时刻保持的警惕。她知道，他不仅在赶路，更在用自己的魔识不断扫描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天际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前方的景象也逐渐变得荒凉起来。浓郁的、带着腐殖质和奇异腥甜的瘴气开始弥漫在林间，树木变得扭曲怪异，地面上出现了冒着气泡的泥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压抑感。
“快到了。”凌霄的声音透过神识传来，带着一丝谨慎，“前面就是瘴气沼泽，那条通道就在沼泽深处。大家小心，这里的瘴气有惑人心智、侵蚀仙力魔元之效，尽量不要长时间吸入，也勿要轻易动用神识探查沼泽底部，以免惊动其中潜伏的毒物。”
烬渊闻言，周身魔气微微震荡，在两人周围形成一个薄薄的、隔绝瘴气的护罩。白老怪也掏出几枚清心避瘴的丹药，分给众人含在口中。
踏入沼泽区域，光线变得更加昏暗。灰绿色的瘴气如同实质的纱幔，缠绕在扭曲的枯树和浑浊的水洼之间。脚下是松软粘稠的淤泥，不时有色彩斑斓的毒虫快速爬过，沼泽深处偶尔传来几声低沉诡异的嘶鸣，让人毛骨悚然。
凌霄指引着方向，几人小心翼翼地在沼泽中前行，尽量避开那些明显危险的水域和散发着恶臭的泥潭。
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干燥的空地，空地中央，矗立着几根歪歪扭扭、布满了苔藓和诡异符文的黑色石柱。石柱围绕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不断向外散发着灰黑色雾气的漩涡。那漩涡缓缓旋转，散发出浓郁而古老的妖气，与周围沼泽的瘴气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跨越了时空的苍凉与蛮荒之感。
“就是这里了。”凌霄停下脚步，指着那个漩涡，脸色凝重，“这就是那条通往妖界的古老通道。我上次来时，它便是如此模样。穿过它，便是妖界地界。诸位，准备好了吗？一旦踏入，前路未知，祸福难料。”
烬渊低头看向怀中的苏清欢。苏清欢也正抬头看他，清澈的眸子里没有畏惧，只有全然的信任。
“走。”烬渊没有任何犹豫，抱着苏清欢，率先化作一道流光，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那灰黑色的漩涡之中！
凌霄和白老怪对视一眼，也紧随其后，身影没入漩涡，消失不见。
那灰黑色的漩涡在他们进入后，微微加速旋转了片刻，随即又恢复了原本缓慢的速度，继续在这片荒芜的沼泽深处，散发着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天界之路已封，妖界之门已开。一段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新征程，就此展开。
喜欢魔尊的月光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魔尊的月光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