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宇文铭回到府中,方才在朝堂上强压下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
“好你个沈玦!”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如此滔天大罪,竟让你这般轻飘飘地揭过了!一个月?二十廷杖?哈哈哈……”他怒极反笑,声音里充满了不甘与怨毒,“父皇当真是……偏袒至极!”
他猛地转身,目光阴鸷:“安国公……楚桓这个老匹夫!平日里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关键时刻,竟如此不遗余力地为他求情!看来……他们是彻底绑在一条船上了!”
“也好,也好……”他低声冷笑,眼中闪烁着更加冰冷的光芒,“既然你们要抱团,那便休怪本王……将你们一并清算!这三年……咱们走着瞧!”
与三皇子府邸的雷霆之怒不同,四皇子宇文珏的府邸则是一片令人捉摸不透的宁静。
书房内,宇文珏正悠然自得地临摹着一幅前朝的山水画。听完心腹禀报朝堂最终的结果后,他执笔的手稳稳地勾勒出一段山峦的轮廓,笔锋没有丝毫紊乱。
“三年之期?”他轻轻重复了一遍,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眼中闪烁着光芒,“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那三皇兄,此刻怕是气得跳脚了吧?”他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沈玦死里逃生,还得了三年缓冲之机;安国公公然站队,势力格局悄然生变。这一局,看似父皇乾纲独断,实则……暗流涌动啊。”
他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嶙峋的假山,目光幽深:“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以发生很多事,也足以……改变很多人的心意。沈玦与陆明璃的感情能否经得起考验?三皇兄又会如何出招?安国公的这一步棋,背后又藏着多少深意?”
他轻轻笑出声,那笑声低沉而愉悦,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大戏:“这潭水,被搅得更浑了。浑水……才好摸鱼啊。咱们……静观其变便是。”
江南的春日,暖风拂过庭院,带来玉兰的清香。苏衡坐在窗下,展开刚从京城加急送来的书信。当他读到皇帝最终的裁决,尤其是那“三年之期”时,一直微蹙的眉头终于缓缓舒展,轻轻舒出一口气,将信纸小心折好。
“总算……”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意味,“陆姑娘这一劫,暂且是过去了。”
一直在旁边探头探脑的苏芷,捕捉到兄长神色变化,立刻凑上前,扯住他的衣袖,急切地问:“哥哥,是京城来的消息吗?陆姐姐她到底怎么了?前些日子我就觉得不对劲,问她她只说风寒静养,可这都多久了?”
苏衡看着妹妹写满担忧和好奇的小脸,知道此事已无需再隐瞒。他示意苏芷坐下,亲手为她斟了杯茶,语气平和地将陆明璃与沈玦之事,从最初的隐情,到江南产子,再到朝堂风波与最终的三年之期,原原本本,缓缓道来。
苏芷起初还捧着茶杯,听到后面,眼睛越睁越大,连呼吸都忘了。待苏衡说完,她猛地放下杯子,霍地站起身,小脸涨得通红,又是震惊又是委屈:
“什么?!陆姐姐她……她竟然经历了这么多!还生了一对龙凤胎!这么大的事,哥哥你……你们居然都瞒着我!一个字都不告诉我!”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眼圈瞬间红了,“我还整天傻乎乎地想着去找陆姐姐玩,还以为她真的只是病了……我、我要是早知道,我……”
她气得跺了跺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既是心疼陆明璃的遭遇,也是气恼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苏衡看着妹妹这般模样,心中微软,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温声道:“不是存心瞒你。此事关系重大,知道的人越少,对陆姑娘和孩子们才越安全。你心思单纯,藏不住事,若是提前知晓,难免流露痕迹,反而可能害了他们。”
苏芷闻言,愣了愣,想到其中的凶险,满腔的委屈渐渐化为了后怕和了然。她吸了吸鼻子,用袖子胡乱抹了把眼泪,声音还带着鼻音,却坚定起来:“那……那现在呢?陆姐姐和宝宝们还好吗?沈大人他……”
“陛下已下了明旨,他们眼下算是安全了。只是这三年,须得谨言慎行。” 苏衡看着妹妹,“此事你既已知晓,便更要守口如瓶。”
苏芷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郑重:“我明白了,哥哥!我绝不会乱说的!” 她沉默片刻,忽然轻声问,“哥哥,那……陆姐姐和沈大人,他们能等到三年后吗?”
苏衡望向窗外庭院里绽放的春花,目光悠远:“世事难料。但既然陛下给了这三年之期,便是一线生机。能否把握住,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春日午后,楚月华又如往常一样来到苏家,帮着苏衡整理一些新到的药材。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清苦香气,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静谧与温馨。
就在这时,她的贴身侍女小荷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少见的凝重,将一封火漆封缄的信函递到她手中,低声道:“小姐,京城府里加急送来的,是国公爷的亲笔。”
楚月华心头莫名一跳,放下手中的药材,接过那封沉甸甸的信。拆开一看,是祖父安国公的字迹。信上言明京中之事局势纷乱,暗流汹涌,为确保她的安全,命她接信后即刻收拾行装,尽快返回京城,不得延误。
信纸从楚月华指间滑落,飘然落在堆满药材的桌案上。她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怔怔地望着窗外那株开得正盛的玉兰。
“小姐?”小荷担忧地唤了一声。
楚月华恍若未闻。回京……这么快就要回京了吗?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一阵尖锐的酸楚和慌乱涌了上来。她下意识地转头,目光越过书房的门,望向院子里那个正在耐心教导苏芷辨认药草的青衫身影。
苏衡……
她和他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还未曾捅破。她借着与苏芷交好的名义,一次次来到这处别院,带着精心寻觅的医书古籍,带着他可能感兴趣的奇花异草,不过是为了能多看他几眼,多与他说上几句话。她能感觉到,他对她并非无意,那份温和与包容,偶尔流露的欣赏,都让她心生希望。
可这一回去……京城与江南,千里之遥,前途未卜,未来难料。她和苏衡之间这刚刚萌芽、尚且朦胧的情愫,可能就要如同这江南的春雾,风一吹,便散了。
“怎么办……”她无意识地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指尖冰凉。离开,则可能永远错过。
小荷看着自家小姐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了然,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低声提醒:“小姐,国公爷的命令……”
楚月华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草药的苦涩仿佛沁入了心肺。再睁开眼时,她眼中水光潋滟,却强自压下,只余一片复杂的决然。她轻轻拾起那封信,攥在掌心,纸张发出细微的脆响。
“我知道……”她声音微哑,“去准备吧。”
但她心中已然有了一个模糊的念头。在离开之前,她必须……必须要一个答案。
暮色渐合,苏家别院的书房内只点了一盏孤灯。楚月华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那株在暮色中愈发显得清冷的玉兰,手中紧紧攥着那封家书。她知道,不能再等了。
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苏衡刚送走最后一位求诊的乡民,脸上带着些许倦色,青衫上还沾着淡淡的药香。
“苏公子。”楚月华开口,声音比平日里低沉些许。
“楚小姐,”苏衡微微颔首,目光温和,“可是有事?”
楚月华没有回避他的目光,鼓足勇气,向前走了两步,灯影在她清丽的脸上明明灭灭。她从袖中取出那本她带来的《本草经疏》孤本,轻轻放在案上,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苏公子,我……明日便要回京了。”她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衡闻言,微微一怔,眸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归于平静,只道:“京中……可是有事?楚小姐一路保重。”
见他这般反应,楚月华心中酸涩更甚。她抬起眼,目光灼灼,仿佛要将眼前人的模样刻进心底,终于将压抑许久的话问出了口:“苏衡,我今日……并非只为道别。我只想问你一句,这些时日,我频频叨扰,我的心意……你当真不明了吗?”
她不再称呼“苏公子”,而是直呼其名,那双总是含着温婉笑意的眸子里,此刻满是孤注一掷的坦诚与期盼。
苏衡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身形微僵,避开了她炽热的目光,沉默了片刻。书房内静得能听到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楚小姐……”他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发紧,“小姐金枝玉叶,身份尊贵。苏衡一介布衣,江湖医者,实不敢……有辱小姐清誉,亦不敢高攀安国公府门楣。”
身份的云泥之别,他不敢,也不能接受这份感情。他担心安国公不会同意嫡孙女嫁给一个无官无职的医者,他怕她为难,更怕这份感情最终会伤到她。
他不知,楚月华能放下身份,一路从京城追到江南,安国公虽未明言鼓励,却也是默许了的。他所以为的最大阻碍,其实早已不是铜墙铁壁。
楚月华看着他低垂的眼睫,看着他因紧握而骨节泛白的手,知道他心中并非毫无波澜,也听懂了他婉拒之下的顾虑与维护。她心中既痛且暖,泪水终于忍不住盈满眼眶,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我明白了……”她声音哽咽,“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
“苏衡,”她轻声唤道,语气恢复了些许平静,“保重。”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了书房,裙裾拂过门槛,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苏衡独自站在原地,久久未动。案上那本《本草经疏》孤本静静地躺着,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他缓缓闭上眼,发出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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