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元六年四月中,河间府。凛冽的朔风卷着雪沫,抽打着“潜龙涧”嶙峋的山崖。由卫尉府副指挥使“影刃”率领的百人死士队,历经九死一生,穿越了镇北军层层布防的雪原与险隘,终于抵达了与石老约定的接应地点——一处被冰雪半掩的废弃矿洞口。约定的鹧鸪哨声在谷中回荡三遍,洞口堆积的积雪下,才传来细微的回应。巨石被缓缓移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张布满煤灰、却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面孔——正是被认为已殉国数月的前工部大匠,石破虏!
“石老!”影刃压低声音,难掩激动。
“快进来!”石老声音沙哑急促,“镇北军的巡逻队刚过去不到一个时辰!”
死士们鱼贯潜入幽深潮湿的矿洞。火把亮起,映照出洞内景象:三十七名形容枯槁、却目光坚定的勘探队残部,以及堆放在角落的一些简陋工具和……几筐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矿石样本!
“陛下……陛下可安好?南津关……守住了吗?”石老抓住影刃的手臂,声音颤抖。
“守住了!陛下安好!特遣末将来接应石老和诸位功臣回国!”影刃重重点头,快速说明了来意和陛下的计划:夺取矿石样本,并尽可能接回匠人。
石老闻言,老泪纵横,随即迅速收敛情绪,指着矿石道:“此乃浅层富铁矿,品质极佳!更深层,确如老夫所疑,伴生有‘火燧石’矿脉!此物……陛下曾说,或有大用!”他取出一块暗红色、触手温热的结晶石块。
然而,喜悦是短暂的。 石老随即面色凝重地告知了一个坏消息:镇北军似乎察觉到了古矿洞的异常,近日巡逻愈发频繁,且有一支约五百人的采矿队即将进驻“潜龙涧”深处,届时他们的藏身地将极难保全。运输队虽规律,但护卫森严,硬抢无异送死。
“唯一的机会,是趁其采矿队立足未稳,运输队尚未抵达的间隙,炸塌部分次要矿道,制造混乱,然后趁乱夺取一批矿石,从我们发现的另一条隐秘小路撤离。”石老铺开一张简陋却精准的矿脉图,指出了几个关键节点。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成功率渺茫。
就在影刃与石老密议之时,远在南津关的赵轩,正经历着一场无声的蜕变。
连日来,他倾注全部心神处理盐铁危机、谋划河间行动、应对南方挑衅,精神与体力消耗巨大。但与之相应的,是脑海中那“国运共生系统”的辉光,随着他每一次决策、每一次引导宸国军民在绝境中挣扎求存,而变得愈发凝实、活跃。尤其是当“影刃”小队成功潜入河间、并与石老接上头的消息通过隐秘渠道传回时,赵轩清晰地感觉到,系统中代表“国运”的光影,猛然明亮了一丝!那是一种“希望”与“行动”带来的正向反馈!
夜深人静,他再次将意念沉入系统界面。星空图谱中,宸国的轮廓依旧残破,但核心区域的光晕,已从“微弱(濒死复苏)”悄然提升至“微弱(稳定)”。更令他惊喜的是,界面下方,一行新的提示浮现:
【检测到宿主有效引导文明应对危机,国运稳定性提升。】
【解锁新功能:技术推演加速(初级)!】
【效果:可消耗少量国运,小幅提升对特定技术难题的推演速度与深度。】
【解锁新知识节点:基础高炉耐火砖改良(完整配方)、简易矿物浮选法(雏形)。】
系统进化了! 虽然幅度不大,但意义重大!它不再仅仅是静态的数据库和感知器,而是能随着宸国国运的稳固而“成长”!这证明了他的道路是正确的——系统的力量,源于文明自身的挣扎与进步!
赵轩强压下激动,立刻尝试使用新功能。他锁定“文明科技树”中“冶金”分支下“劣质矿冶炼”的难题,意念集中,发动“推演加速”。
【推演加速启动…消耗国运1%…推演中…】
脑海中,无数关于矿物成分、炉温控制、辅料配比的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碰撞、组合、筛选…片刻后,一套针对南津关附近那些劣质铁矿苗的、更具操作性的“土法烧结-简易炒钢”工艺流程浮现出来,虽然依旧粗糙,但比之前的推演结果优化了至少三成!
“太好了!”赵轩心中振奋,立刻将这份新推演的工艺要点记录下来,准备天明后交付工坊试验。这虽不能解决铁料来源的根本问题,却能极大提升现有废料和劣质矿的利用率,缓解燃眉之急。
然而,系统的进化与北地的一线希望,无法立即扭转南津关面临的迫在眉睫的危机。
四海商会主导的经济绞杀与战略牵制,正以惊人的效率发酵。南方,百越与山越的边境摩擦骤然升级,小规模冲突不断,彻底断绝了宸国从南方获取任何补给的微末可能。关内,商会的铁器、盐巴倾销变本加厉,甚至开始低价出售陈年霉米,进一步冲击本就崩溃的市场秩序,掏空民间最后的储备。更令人忧心的是,户部密报:关内几大暗中与商会有牵连的豪商,开始大规模囤积粮食,疑似准备在粮荒最严重时哄抬物价,制造暴乱!
内忧外患,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 而北地河间府的行动,成了宸国能否斩断这根绞索的唯一希望。
四月初八,子夜。“潜龙涧”行动,在漫天风雪中展开!
按照石老的计划,“影刃”率死士潜入镇北军新建采矿营地的物资堆放点,成功点燃了火油罐,引发骚乱。同时,另一队死士在石老指引下,炸塌了通往富矿区的关键辅助巷道,制造了“矿难”假象。镇北军营地大乱!
趁此良机,石老亲自带领勘探队残部和部分死士,凭借对地形的熟悉,突袭了守卫相对薄弱的临时矿石堆放场!留守的数十名镇北军士兵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溃散。宸军死士用最快速度,将十余筐最优质的铁矿和数筐珍贵的火燧石样本装上驮马和雪橇!
“撤!按第二方案,走‘鹰愁径’!”影刃果断下令。那是石老早年勘探时发现的、一条极其险峻、却可绕过主要关隘的秘密小路。
然而,镇北军的反应远超预期!骚乱很快被弹压,一名镇北军裨将军迅速判断出这是调虎离山,亲率三百精锐骑兵,沿着矿车痕迹猛追而来!风雪虽大,却难掩马蹄如雷!
“影刃大人,你带矿石和石老先走!我率弟兄们断后!”一名重伤的斥候什长嘶吼道。
“不行!一起走!”影刃目眦欲裂。
“来不及了!不能让他们追上!宸国需要这些石头!需要石老!”什长猛地推开影刃,率领二十余名伤痕累累的死士,转身扑向来袭的敌骑,用血肉之躯筑起了最后一道防线!
惨烈的搏杀在风雪中瞬间爆发!断后的死士无一后退,战至最后一息,用生命为同伴赢得了宝贵的撤离时间。
影刃含泪率领残部,护卫着石老和珍贵的矿石,沿着险峻的“鹰愁径”,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此战,百名死士,最终能踏上归途的,不足三十人,且人人带伤。但他们带回了宸国急需的矿石样本,更带回了经验丰富的矿脉专家石老!
几乎在河间府行动成功的消息传回南津关的同时,四海商会总舵主钱通天,也收到了镇北军方面关于“矿脉遇袭、珍贵样本被劫”的急报。
临杭城,商会密室内,钱通天面沉如水。他指尖轻轻敲打着紫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赵轩……竟真敢虎口夺食,还让他成了……”他低声自语,眼中寒光闪烁,“看来,南津关的困局,还没到让他绝望的地步。倒是小觑了他的魄力和……运气。”
“总舵主,是否要镇北军加大追剿力度?或是在沿途设卡拦截?”下属请示。
“不必了。”钱通天摆摆手,“风雪阻路,追不上了。几筐矿石,成不了气候。真正麻烦的是那个石破虏……此人熟知矿脉,若让他回到宸国,后患无穷。”
他沉吟片刻,冷声道:“传令:一、令我们在宸国境内所有暗桩,不惜一切代价,查清矿石运输路线和隐藏地点,伺机破坏!二、通知赵瑾和百越王,可以开始下一步了。三、商会工坊,‘惊雷弩’的改进型,‘破甲锥’的量产,再提速三成!是时候,给这位宸公,送上一份‘大礼’了!”
钱通天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南方阴沉的天空。南津关的顽强,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但也仅此而已。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挣扎,都只是延缓灭亡的过程。他要用一场宸国无法承受的惨败,来彻底碾碎赵轩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那点可怜希望。
南津关内,赵轩抚摸着影刃冒死送回的一小块冰凉沉重的铁矿样本和那块温热的火燧石,心中没有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与紧迫感。 石老的回归和矿石的获得,是希望,更是点燃更大风暴的火种。商会绝不会坐视,更猛烈的打击,必然接踵而至。
“工坊,即刻按照新推演的工艺,试炼这批矿石!优先提取火燧石成分,秘密研究其特性!”
“卫尉府,全力戒备,严防商会破坏!”
“传令各军,即日起,进入最高战备状态!”
他抬头望向窗外,风雪似乎更急了。河间府的血,不会白流。这些用生命换来的石头,必须尽快转化为守护国家的力量。而系统新解锁的功能,必须用在最关键的地方。
帝国的命运,已走到了一个更加凶险的十字路口。生存还是毁灭,答案或许就藏在即将到来的、商会所谓的“大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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