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一步踏出，身形一闪人已稳稳地落在那朵金色莲台之上。
也就在凌霄落座的瞬间，一股柔和的力量将青鸢轻轻推开，送至了千丈之外的安全区域。
青鸢站稳身形，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她死死地盯着那两道隔着虚空相对的身影，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她当然清楚，接下来要发生的，是多么凶险的事情。
稍有不慎，自己和陛下都将永远留在这里，成为佛国的傀儡，那可是比起摸不着头脑还要不如。
就在这时，论道开始了。
没有任何开场白。
无间佛主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说，他只是闭上了双眼。
霎时间，他身后的整个世界开始变化。
原本缥缈的佛光与梵音瞬间凝为实质。
一幅无边无际的金色画卷，在凌霄面前徐徐展开。
那是一片净土，一片由纯粹的信念与愿力构成的极乐世界。
金色的琉璃大地之上，长满了七宝妙树，结出智慧的果实。
天空中，有天女散花，有伽蓝吟唱。
无数生灵，无论人、妖、魔、鬼，都盘坐在这片净土之中。
他们的脸上，都挂着一模一样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们的口中，都在无意识地吟诵着同样的经文。
这片净土之中，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没有生老病死，没有爱恨别离。
只有永恒的宁静，与绝对的祥和。
一股无法言喻的同化之力，从这片净土之中弥漫开来，温柔地包裹住凌霄的意志。
它在邀请他。
放下你的执着，放下你的杀戮，放下你的欲望。
来吧。
来这片没有痛苦的彼岸。
在这里，你将获得最终的解脱，永恒的安宁。
那股力量是如此的温柔，如此的慈悲，让人根本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念头。
远处，青鸢只是被那股气息的余波扫到，心神便再次开始恍惚。
她看着画卷中那些极乐的生灵，一股强烈的向往从心底涌起。
是啊，奋斗有什么意义？
挣扎又有什么用？
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不如放下一切，融入这片祥和之中，获得永恒的快乐……
就在她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神魂深处凌霄留下的神念一颤，霸道的气息瞬间将那股“度化”之力撕得粉碎！
青鸢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
她看着那片祥和的净土，背后瞬间被冷汗浸透。
好可怕！
差一点儿又沦陷了。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凌霄，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模样。
他甚至都没有去抵御。
他只是看着那幅极乐净土的画卷，然后，笑了。
“这就是你的道？”
“虚伪，虚假，虚妄的虚之道吗？”
话音未落，他的身后同样有一幅画卷徐徐展开！
与佛主的金色净土截然不同。
凌霄的画卷，充满了嘈杂的色彩与混乱的气息。
画卷的开端，是一个凡人在焦土之上，与天争，与地斗，种下了第一颗养活部落的麦穗。
有孩童在泥地里嬉笑打闹。
有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在篝火旁笨拙地表达着爱意。
有老迈的族长，在亲人的哭泣中，安详地闭上双眼。
画面流转。
战争爆发了！
不同部落为了土地和水源，挥舞着简陋的石斧与长矛，在战场上抛洒热血。
有人胜利，高举着敌人的头颅欢呼。
有人战败，家园被焚烧，沦为奴隶。
痛苦，哀嚎，仇恨，在画卷中交织。
但废墟之上，又有人站了起来。
他们建立起更坚固的城墙，铸造出更锋利的兵器。
第一个王朝，在血与火之中诞生！
有修士逆天而行，引雷霆淬体，只为叩问长生。
有帝王坐拥江山，却在无尽的猜忌中，赐死了自己的手足兄弟。
有慈母灯下缝衣，有游子远走他乡。
有慷慨悲歌，有阴谋诡计，有忠诚，有背叛……
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这是一个充满了痛苦、挣扎、死亡与不公的世界。
但它同样充满了希望、奋斗、创造与无限的可能！
即使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往替，却永远的生生不息！
两种截然相反的“道”，在这一刻开始了最直接的对撞！
轰！
无间佛主的声音，不再是从他的口中发出，而是化作整个金色净土的天地意志，在虚空中轰然回响。
“施主，你看到了么？”
“你的世界，充斥着战争、死亡、痛苦、与无尽的轮回。”
“每一个生灵，都在这苦海之中挣扎沉浮，不得解脱。”
“他们受着太多太多的折磨。”
“这，便是你的‘道’？何其残忍！”
伴随着他的质问，凌霄身后的文明画卷，开始剧烈地动摇。
画卷之中，那些战争的惨烈，那些生离死别的痛苦，那些被压迫者的哀嚎，被无限地放大！
那些画中挣扎的生灵，仿佛都活了过来，它们齐齐抬起头，用充满了怨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凌夕这个造物主。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我们诞生！
为什么要让我们承受这无尽的痛苦！
这股由亿万生灵的“怨念”汇聚而成的质问，化作精神冲击要将凌霄的道心彻底冲垮！
【主人！不好！这家伙在扭曲因果，用您世界里的‘负面情绪’来攻击您！】
天工之灵急促的提醒道。
这太阴险了！
“呵呵……”
凌霄却再度发出了一声轻笑，充满了不屑。
“痛苦？”
“残忍？”
“老秃驴，你活了这么久，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么？”
他缓缓抬起手，对着那片开始剧烈动摇的文明画卷轻轻一指。
“没有经历过饥饿的人，永远不会珍惜一碗米饭的甘甜。”
“没有体会过寒冷的人，永远不会渴望一缕阳光的温暖。”
“没有见识过战争残酷的人，永远不会为了和平而奋斗！”
“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又怎会懂得相聚的可贵？”
“你所谓的‘解脱’，不过是一场虚伪的梦幻，从未体验过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评价！”
“我劝你，赶紧寻几个娘子体验一下生命的真谛，再回头说自己断情绝爱！”
“你这不叫慈悲。”
凌霄的言语好像一柄柄锋利的刀，狠狠地刺入那金色的净土。
“这叫阉割！”
“你阉割了他们的痛苦，也阉割了他们的快乐，阉割了他们的希望，更阉割了他们的一切可能！”
“你的彼岸，不是什么极乐净土。”
“它只是自欺欺人的‘寂灭’！”
话音落下的瞬间，凌霄的手掌之中，那幅代表了他核心大道的“生灭循环”太极图，再次缓缓浮现！
灰金二色的道韵流转，生与死，创造与毁灭，在其中完美交融。
他没有将太极图砸过去。
只是将其轻轻向前一推。
太极图化作一道流光，悬停在了金色净土与文明画卷的交界处。
它开始缓缓旋转。
灰金色的光辉，同时照向了两片截然不同的世界。
在太极图的光辉映照之下，异变陡生！
佛国净土之中，那些脸上挂着极乐微笑的生灵，他们的动作出现了停顿。
他们那空洞的眼眸深处，竟浮现出了茫然。
我是谁？
我为什么在这里笑？
在永恒的快乐之外，是否还有别的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瘟疫一般在亿万信众的心中疯狂蔓延！
轰！！！
无间佛主那古井无波的禅心，在这一刻被狠狠地凿开了一道裂缝！
他猛地睁开双眼！
整个伪善的佛国，随之剧烈地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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