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郊废弃水厂那冰冷、锈蚀的阴影如同巨兽蛰伏，秦瞳断断续续的求救信号像一根烧红的针，扎在每个人的神经上。“重塑”二字带来的寒意，远比水厂深处弥漫的潮湿霉味更刺骨。周默右臂伤口的酸麻感在靠近水厂时骤然加剧，仿佛里面的磁性流体感知到了某种源头，正不安地躁动。陈正那只包裹在无菌凝胶里的碳化左手，在颠簸的车厢里也轻微地、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信号源确认，地下三层，旧过滤池控制室。生命体征微弱，但还在。”林柚的声音从加密耳机传来，冷冽而紧绷。她面前的屏幕分割成数块：水厂陈旧的建筑蓝图、热成像下几个移动的人形光斑、以及复杂的声纹分析图谱。“环境背景噪音异常，有持续低频底噪…像是大型水泵，但频率不对。”
老K坐在副驾，正笨拙地往自己那件油腻的工装外面套一件同样油腻的战术背心，背心上插满了各种自制的小玩意儿。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像超大号金属指虎的“静音手套”，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妈的，老子这玩意儿覆盖范围有限，待会儿要是里面飞出一群毒蝙蝠啥的，你们可得跟紧点！”他瞥了一眼后视镜里周默苍白的脸和陈正阴沉的脸色，又烦躁地挠了挠头，“秦小子…撑住啊…”
破旧的厢式货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距离水厂锈蚀大门百米外的树丛后。一行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迅速潜行。汤圆被陈小乐小心翼翼地揣在特制的透气胸袋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小家伙一反常态地安静，粉嫩的鼻翼急促地翕动着，黑豆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浓重的黑暗，小小的身体紧紧贴着陈小乐的心口，传递着无声的紧张。
潜入出奇地顺利。锈蚀的大门虚掩着，门轴显然被特意润滑过。空气中那股消毒水混合着甜腻化学品的气味越来越浓，盖过了铁锈和霉味。巨大的废弃厂房内部如同钢铁丛林，锈迹斑斑的管道、沉默的罐体、堆积的废弃滤芯在惨淡的应急灯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林柚的指引精准地将他们引向通往地下的阶梯。
就在他们即将踏上通往地下三层的最后一段金属楼梯时——
“呜——嗡——！！！”
那股熟悉的、令人头皮发炸、心悸烦躁的低沉音波，毫无征兆地再次降临！音源似乎就在他们脚下深处爆发，穿透厚重的混凝土结构和钢铁骨架，在整个地下空间疯狂共振！
这一次，音波的目标显然不是鸽子！
“吱嘎——！”
“哐当！！”
“沙沙沙——！”
死寂被瞬间撕碎！四面八方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撞击声、以及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声！
只见头顶锈蚀的管道缝隙、墙角堆积的废弃滤芯深处、甚至通风管道口，猛地涌出潮水般的黑影！
是老鼠！成百上千只城市下水道常见的褐家鼠！它们的体型比鸽子大得多，此刻每一只都如同磕了药般疯狂！小小的眼睛赤红，闪烁着非理性的狂暴光芒！它们无视了天敌（人类）的存在，像一股股失控的黑色洪流，在墙壁、地面、管道上高速奔窜、跳跃、相互撕咬！整个空间仿佛变成了沸腾的鼠疫地狱！更骇人的是，借着昏暗的光线，能看到不少老鼠的爪子上，同样沾染着那熟悉的、**暗绿色凝胶状物质**——Vx-7神经毒剂！
“我操！”老K头皮瞬间炸开，下意识地就要启动他那覆盖范围有限的“静音手套”！
“别动！”陈小乐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尖叫的急促，压过了鼠群的嘶鸣！他怀里的汤圆此刻如同被丢进滚油，疯狂地扭动、冲撞着胸袋！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它没有发出预警嘶鸣，而是用两只前爪死死扒着胸袋边缘，小小的脑袋拼命转向他们右侧上方——一条悬挂在高处的、锈蚀的冷凝水管道！它的黑豆眼死死盯着管道下方某个点，喉咙里发出一种高频的、充满极致恐惧的“嘶嘶”气音！
陈小乐顺着汤圆视线的方向望去，心脏几乎停跳！
就在那条冷凝水管道下方不起眼的阴影里，粘附着一个巴掌大小、毫不起眼的黑色方盒！盒子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在侧面有一个细小的散热孔。此刻，那散热孔正随着音波的节奏，微微震颤着！汤圆那炸毛的、几乎要瞪出眼眶的视线，就死死锁定在那个方盒上！那才是真正的、驱动鼠群的声波源头核心发射器！
“声源！在那里！”陈小乐指着高处嘶喊，“不是下面！”
老K的“静音手套”覆盖范围根本够不到那么高！而且鼠群已经近在咫尺！几只冲在最前面的、爪子上沾满暗绿凝胶的硕鼠，瞪着血红的眼睛，距离周默的脚踝只有不到两米！
千钧一发！陈小乐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转！恐惧几乎让他窒息，但宠物店员的本能和无数次帮客户解决“鸟患”的记忆碎片瞬间涌上心头！禽类！声波！驱赶！
“禽类报警器！！”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手已经下意识地伸向自己随身携带的、鼓鼓囊囊的宠物店工具腰包！那里面常年备着几个给客户驱赶庭院鸟雀的玩意儿！
他一把掏出一个巴掌大小、形似汽车遥控钥匙的黑色塑料装置——上面印着一个简陋的小鸟被打叉的图案。这是最基础的超声波禽类驱赶器！通常用来吓唬偷吃菜园子的麻雀和乌鸦！
“给我！”周默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忍着右臂的酸麻，左手一把抢过那个小装置！他对这东西不陌生，以前做社会新闻还采访过生产厂家！他记得老K在第一卷某个深夜实验中，曾用频谱分析仪扫过这玩意儿，记录过它的核心频率——**21khz ±3**！当时是为了测试它对汤圆的影响（结果汤圆毫无反应）！
就是它！
周默拇指狠狠按下装置上唯一的按钮！
“嘀——！”一声轻微的启动提示音。
紧接着——
“嘎——！！！”
“咯——！！！”
一阵极其刺耳、充满威胁性的猛禽尖啸（模拟鹰隼）和家禽受惊的惨叫（模拟公鸡）的混合噪音，猛地从那个小小的塑料装置里爆发出来！这声音在人类听来只是难听，但在特定的超声波频段上——
一股强大的、精准聚焦在**21.5khz**左右的声波脉冲，如同无形的锥子，瞬间射向高处那个黑色声源发射盒！
“滋啦——！！！”
一声短促刺耳的电流杂音从高处传来！
那个粘附在管道下的黑色方盒猛地一颤！散热孔冒出一缕微不可察的青烟！它发出的、那令人烦躁心悸的驱鼠音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瞬间中断！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地下空间里，那如同黑色潮水般疯狂奔涌、撕咬的鼠群，动作齐齐一滞！赤红的眼睛里，狂暴的光芒如同断电的灯泡般迅速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属于啮齿动物的惊惶和茫然。驱赶它们的无形鞭子…消失了！
“吱吱？”
“唧唧！”
短暂的死寂后，鼠群爆发出混乱而惊恐的尖叫！动物本能瞬间回归！它们不再彼此撕咬，不再冲向人类，而是像炸了锅的蚂蚁，慌不择路地四散奔逃！钻进管道缝隙、跳进黑暗的角落、互相踩踏着逃离这片突然失去“指令”的恐怖区域！爪子上致命的Vx-7凝胶在混乱中被蹭得到处都是，但这群携带者本身，已经失去了攻击性。
危机，被一个价值几十块钱的宠物店小玩意儿，戏剧性地解除了！
“干得漂亮！小乐！”老K重重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看着陈小乐的眼神充满了意外和赞许。
周默也松了口气，刚想说话。
“嘀…嘀…嘀…”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电子表闹钟的规律声响，突然从高处那个被干扰的黑色声源发射盒里传来！
紧接着，发射盒侧面，一个原本被灰尘覆盖的微小指示灯，猛地亮起了**刺目的红光**！红光以极高的频率闪烁着，带着一种冰冷的、倒计时般的压迫感！
“不好！自毁！或者…激活别的什么东西！”林柚在耳机里急喊，“快离开它下面！”
话音未落！
“噗！”
一声沉闷的轻响！并非爆炸！只见那黑色方盒的散热孔和接缝处，猛地喷出一大团浓密的、带着甜腻化学品气味的**暗红色烟雾**！烟雾扩散速度极快，如同有生命的血雾，迅速向下弥漫，瞬间笼罩了周默他们所在的区域！
“咳咳！闭气！”陈正反应最快，用没受伤的右手猛地捂住口鼻，声音闷闷地吼道。
暗红色的烟雾带着诡异的甜香，吸入一口就让人头晕目眩！烟雾中似乎还夹杂着极其微小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颗粒！
“汤圆！”陈小乐惊恐地发现胸袋里的小家伙在烟雾袭来的瞬间，猛地将整个身体缩回了袋子最深处，用垫料死死盖住自己，小小的身体抖成了筛糠！
周默感到右臂伤口的酸麻感在接触烟雾的瞬间，陡然增强了十倍！仿佛里面的磁性流体受到了强烈的召唤！同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自动亮起，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幽灵般浮现：
**“驱虫的哨子很动听，‘渡鸦’。但归巢的路，需要血与雾来标记。享受‘红纱’的拥抱吧。——城市之光敬上”**
烟雾（“红纱”）中，那些闪烁的金属颗粒，正如同被磁铁吸引的铁屑，悄无声息地向周默和陈正身上汇聚，尤其是他们那渗入了磁性流体的伤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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