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渊离开后，苏晚许久都无法平静。那句关于A市美院的随口一问，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精心营造的“支持者”假象，露出了底下尖锐的试探本质。
他果然在深入调查她的过去，而且已经触及到了“苏晚”这个身份构建中最关键、也最脆弱的一环——大学经历。尤其是大二暑假那次长达两个月的“西部摄影采风团”，那是“谛听”为她安排身份时，用来解释她摄影技术突飞猛进和风格转变的重要时间节点，也是填充她背景故事的关键时期。
这个采风团真实存在，但当时的成员名单里并没有“苏晚”这个名字。后续的所有记录，包括几张“当时”拍摄的、足以乱真的照片（当然是“谛听”后期制作的），都是“隐”为了完善身份而精心补上的。正常情况下，时隔多年，几乎不可能被查出破绽。
但陆沉渊不是正常人。他拥有的资源和偏执的程度超乎想象。
苏晚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必须立刻通知“谛听”，启动最高级别的信息维护程序，加固所有与那次采风团相关的虚拟记录，并准备好应对更深度调查的预案。
指令发出后，她坐在电脑前，却无法再专注于选片。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笼罩着她。陆沉渊的调查像一张不断收拢的网，虽然暂时还被“谛听”的技术阻挡在外，但谁也不知道他能挖到多深，或者会不会从其他意想不到的角度找到突破口。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身份暴露的可能近在咫尺。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在一种焦虑和强迫自己冷静的状态中度过。她加快了影展的筹备进度，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与画廊的沟通、作品的后期制作、文案的撰写……所有事情堆在一起，让她疲惫不堪。
叶蓁看出了她的状态不好，以为是工作压力太大，变着法儿地想拉她出去散心，都被苏晚以忙为由婉拒了。她不敢分心，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期间，陆沉渊没有再亲自出现，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却无处不在。项目部偶尔会打来电话，关切地询问进展，语气一如既往的热情；画廊总监在一次沟通中，无意间提到陆总对某个布展方案很感兴趣；甚至她常去的咖啡馆老板，都偶然问起她是不是和渊渟科技的陆总很熟……
他就像空气一样，无所不在，无声地提醒着她，他正在注视着她的一切。
这天，苏晚正在和后期制作公司沟通照片的输出效果，手机突然响起了一个加密的紧急通讯提示音。
她的心猛地一沉，立刻走到书店里间，接通讯号。
“谛听”分析员冰冷急促的声音传来：“紧急情况！检测到有极高明程度的黑客，正在尝试渗透A市美院 archived （ archived 应为 archived，已修正）数据库，目标直指十年前的暑期实践活动记录，包括您身份记录中的那个采风团！对方手法专业，绕过了我们设置的三层防护墙，正在破解核心加密层！”
来了！陆沉渊动手了！他竟然直接动用黑客手段攻击学校数据库！
苏晚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能挡住吗？或者进行误导？”
“对方实力极强，像是职业级！第四层防护正在被快速破解！强行阻挡可能会暴露我们的防御存在！是否启动‘海市蜃楼’方案？”分析员语速极快。
“海市蜃楼”方案——即在数据库被攻破的瞬间，用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毫无破绽的虚假记录覆盖掉真实数据，让入侵者以为成功获取了原始资料，从而避免正面冲突和暴露。
但风险在于，如果对方的技术超出预期，可能会察觉到数据被覆盖的细微痕迹。
“启动！”苏晚毫不犹豫地下令。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
“明白！‘海市蜃楼’启动倒计时……3……2……1……覆盖完成！”
通讯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键盘敲击声和紧张的呼吸声。
几秒钟后，分析员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和后怕：“覆盖成功！对方窃取到了我们准备好的虚假记录，并未察觉异常，已经开始撤退。好险！”
苏晚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几乎虚脱地靠在墙上。
好险……差点就被他抓住了致命的把柄！
陆沉渊……你果然够狠！竟然用这种非法手段！
但同时，她也感到一阵心惊。“谛听”的防护能力她是知道的，对方竟然能几乎突破到最后一道防线，其实力绝对不容小觑。陆沉渊手下，到底网罗了怎样一群怪物？
这次虽然侥幸过关，但无疑也暴露了“苏晚”这个身份的相关信息受到某种程度的“保护”（虽然对方可能以为是学校数据库自身的防护），这会不会反而加深他的怀疑？
就在这时，她的常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陆沉渊。
苏晚看着那个名字，心脏再次猛地收紧。
他刚拿到（虚假的）数据，电话就来了？
她深吸好几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才接起电话：“喂，陆总？”
电话那头传来陆沉渊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苏小姐，没打扰你吧？刚刚看到项目部提交的影展预算初步方案，有几个细节我想跟你当面确认一下，顺便看看你最新的选片成果。不知你下午是否方便？”
他的语气自然得仿佛刚才那个试图黑进学校数据库的人不是他。
当面确认？看看选片成果？
苏晚几乎能肯定，他是想来当面观察她的反应！看看她在得知“背景”被调查后（即使他拿到的是假资料），会不会露出马脚！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面对面的考试！
她去，还是不去？
拒绝只会显得心虚。
苏晚握紧了手机，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她强迫自己露出轻松的语气：“方便的，陆总。您大概几点过来？”
“三点左右吧。”
“好的，那我等您。”
挂断电话，苏晚看着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既然躲不过，那就正面迎战。
她倒要看看，拿着那份假资料的他，又能演出怎样一场戏。
下午三点，陆沉渊的车准时停在了书店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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