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殒之门,归墟殿最深处的疗伤秘阵。
浓郁到化不开的生命精气与星辰魔气交织成氤氲的光雾,将整座大殿笼罩。阵法核心,两座并排的混沌玉台上,凌天与云瑶静静沉睡。
凌天周身依旧笼罩着那层淡淡的混沌色光晕,只是色泽黯淡了许多,光晕流转间带着凝滞与晦涩。他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到几不可察,眉心处的万魔源印与星辰魔碑烙印光芒黯淡,识海中墟魔古城虚影也变得模糊不清。胸前肋骨尽碎,内脏移位,经脉更是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寂灭星辰棍脱手丢失,仿佛带走了他一部分本源。若非体内那缕新生的混沌气流在生死关头护住了心脉与神魂核心,加之混沌星魔领域的雏形并未完全溃散,不断自发吞吐阵法能量进行着极其缓慢的修复,恐怕早已身死道消。
旁边的云瑶,状况更为堪忧。她本就万载囚禁,本源亏空,神魂虚弱到极点,又强行催动始祖烙印,引动星魔古域投影,消耗了最后的神魂根基。此刻,她身体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虚幻感,仿佛随时会化作星光消散。眉心那点星芒已然彻底熄灭,气息游离,仅靠着秘阵强行聚拢的一丝星魔皇血余韵与凌天血脉间若有若无的微弱联系,维持着最后一点生命火种不熄。她的神魂已然沉寂,陷入了最深层次的“星殒弥留”状态,能否醒来,何时醒来,皆是未知。
幽影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她自己也受了不轻的内伤,脸色苍白,但眼神中的坚毅却未曾动摇分毫。她一手紧握着凌天冰冷的手掌,将自身精纯的暗影之力与星力温和渡入,辅助阵法梳理他混乱的经脉与神魂;另一手则轻按在云瑶的腕脉,感受着那微弱到令人心颤的脉搏,眼中时不时闪过一丝晶莹。
殿外,气氛压抑而凝重。
破军、阴骨魔君、黑鳞龙王以及侥幸存活、但皆带重伤的岩魔(半边身躯以晶石临时补全)、冥凰(羽翼缠满绷带)、九阴(六颗头颅萎靡)齐聚。他们的气息都大不如前,身上带着惨烈大战留下的痕迹,眼中充满了悲痛、疲惫,以及一丝尚未熄灭的战火。
星陨与墨渊(真身已从后方赶来)站在众人之前,面色无比沉重。
“领主与主母的情况……极不乐观。”墨渊声音干涩,“领主肉身与神魂皆遭重创,本源损耗巨大,更麻烦的是他体内三种至高力量的平衡因寂灭星辰棍的遗失与过度消耗而出现了裂痕,混沌气流也近乎枯竭。若无奇迹或特殊际遇,即便能保住性命,修为也可能大幅跌落,且留下难以治愈的道伤。”
“主母她……”星陨喉头哽咽了一下,“神魂根基已散,陷入‘星殒弥留’。此状态……古籍记载,近乎无解。除非能寻到传说中的‘星魂重生莲’或‘混沌源露’这等逆天神物,或是有超越真仙级的存在愿意耗费本源为其重塑神魂……否则,恐怕……”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所有人都明白。云瑶公主,这位他们历尽千辛万苦才救出的主母,很可能在不久后便会彻底化作星光,消散于天地之间。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破军虎目含泪,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十万精锐近乎全军覆没,领主与主母又落到如此境地,这场胜利的代价,实在太惨重了。
“办法……”墨渊沉吟,目光望向殿外那片依旧残留着混乱波动的星空,魔渊裂痕的方向,“或许……关键还在那‘万魔殒落之墟’碎片之中。领主曾言,岳父大人(幽夜)留下的信息提示,三者融合之关键,或许就在那里。那里既是危机,也可能藏有一线生机。而且,领主遗失的寂灭星辰棍,其本体材料特殊,或许未被彻底毁灭,也有可能流落在那片混乱区域。”
“可那里如今已成绝地,魔渊裂痕遍布,禁忌气息肆虐,更有那三个恐怖存在虎视眈眈……”黑鳞龙王沉声道,即便是他,回想起那三头禁忌存在的威势,也感到心有余悸。
“再危险,也要去!”幽影清冷而坚定的声音从殿内传出,她缓缓走出,脸上泪痕已干,只剩下冰封般的决绝,“天和母亲,都是为了我们,为了魔道才落得如此地步。纵是刀山火海,九幽黄泉,我也要寻到救他们的方法!”
她看向众人:“传我命令,第一,星陨长老,墨渊监正,你们继续主持疗伤秘阵,不惜一切代价,稳定领主与母亲的伤势,延缓母亲神魂消散的速度。同时,全力搜集关于‘星魂重生莲’、‘混沌源露’以及‘万魔殒落之墟’更详细的一切信息。”
“第二,破军将军,阴骨长老,黑鳞龙王,你们整合所有剩余兵力,巩固星殒之门防线,救治伤员,清点损失,并派出小股精锐侦察队,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靠近魔渊裂痕外围,搜集情报,尤其是……寻找寂灭星辰棍可能的下落。”
“第三,岩魔、冥凰、九阴,你们三个伤势最重,立刻进入深度沉眠修复状态,恢复实力。未来的路,还需要你们的力量。”
“第四,暗殿所有力量,全部调动起来,向诸天万界悬赏搜寻‘星魂重生莲’与‘混沌源露’的线索,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幽影条理清晰地下达着指令,尽管心中悲痛欲绝,但她知道,此刻自己必须坚强,必须撑起大局。夫君昏迷,母亲濒危,她就是墟魔领的主心骨。
众人看着幽影那坚毅而悲伤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敬意与同仇敌忾之情,齐声应道:“谨遵夫人之命!”
墟魔领这台战争机器,在遭受近乎毁灭性的打击后,再次顽强地、缓慢地开始运转,舔舐伤口,积蓄力量,为了他们的领袖,为了那渺茫的希望。
……
与此同时,在魔渊裂痕深处,那片连光线与神识都能吞噬的绝对混乱与黑暗之中。
一点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暗金色光芒,如同暴风雨中的烛火,顽强地闪烁着。光芒之中,包裹着一道残缺不堪、气息奄奄的身影——正是云刹!
他在最后的阵坛大爆炸中,并未彻底湮灭。在引爆阵坛核心的瞬间,他动用了压箱底的保命秘术——“星魂替死遁”。以自身大半神魂与一件珍藏的替身神器为代价,硬扛下了最致命的冲击,残魂裹挟着最后一点本命星核,遁入了魔渊裂痕最混乱的深处,躲过了后续的能量乱流与空间崩塌。
但此刻的他,也已是强弩之末。身体几乎完全崩毁,只剩下一点神魂核心依附在布满裂痕的本命星核上,意识模糊,充满了无边的怨毒、不甘与疯狂。
“凌天……云瑶……墟魔领……还有那三个该死的禁忌怪物……本座……恨啊!”他的残魂发出无声的嘶吼,“万载谋划……功亏一篑……本座不甘心……不甘心!”
就在他残魂的怨念达到顶点,即将被周围的混乱与黑暗彻底同化吞噬之际——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超越了云刹认知极限的意志,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那意志并非来自外界,仿佛本就存在于这片终极的混乱与虚无之中,是这片“终末”与“归墟”的源头,是凌驾于诸天法则之上的……至高存在!它冰冷、淡漠、古老、浩瀚,不带丝毫情感,却又仿佛蕴含着对万物生灭的终极嘲讽。
“失败者……”
一个宏大、空洞、仿佛直接响彻在宇宙本源层面的声音,在云刹残魂深处响起。
云刹残魂剧震,无边的恐惧瞬间淹没了所有怨毒:“谁?!是哪位前辈?不……这种气息……您是……您是……”
他残存的记忆碎片中,翻滚起神域最古老、最禁忌的秘典记载——关于那超脱了神魔界限、凌驾于诸天万界之上、司掌着“终末”、“归墟”、“混沌”等终极法则的几位不可言说存在的传说!其中一位,似乎就被尊称为……
“神王……”云刹残魂颤抖着,仿佛看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汝之血祭,虽拙劣,然引动‘墟’之气息,惊扰吾之沉眠……”那宏大意志继续道,每一个字都让云刹的残魂如同被亿万根冰针穿刺,“更令‘钥匙’现世,并沾染‘混沌’与‘古城’之息……”
“钥匙?混沌?古城?”云刹残魂茫然,随即猛地联想到凌天身上的万魔源印、墟魔古城以及那诡异的混沌力量,还有云瑶的星魔皇血……难道……
“汝之败亡,已然注定。”神王意志漠然道,“然,汝之残魂与星核,尚有一丝价值。献于吾,或可……见证终局。”
云刹残魂陷入剧烈的挣扎。献祭自己最后的一切?那意味着真正的、彻底的消亡,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但……如果不献祭,此刻就会被周围的混乱吞噬,同样形神俱灭。而且,听神王的意思,似乎对凌天、云瑶,以及他们身上的力量极为关注?甚至称为“钥匙”?
一个疯狂而扭曲的念头在云刹残魂中滋生:既然我活不成,那你们也别想好过!凌天,云瑶,你们毁了我的一切,那就让你们成为神王的目标吧!在至高无上的神王面前,看你们还能挣扎到几时!
“伟大的神王……卑微的云刹……愿意献上一切……”云刹残魂发出了最后的、充满恶毒的意念,“只求……能让吾亲眼看到……那些叛逆者……在您的神威下……绝望哀嚎……”
“可。”
神王意志淡漠地应允。
下一刻,云刹那点残魂与布满裂痕的本命星核,如同投入熔炉的雪花,无声无息地消融、分解,化为最精纯的星魂本源与怨念精华,被那股宏大的意志吸收。
而在吸收的过程中,云刹残魂中关于凌天、云瑶、墟魔领、众星殿之战、魔渊禁地之变的所有记忆与认知,也如同画卷般,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神王意志面前。
当“看到”凌天以寂灭星皇之力击破封印,看到云瑶引动星魔古域投影,看到那三种至高力量的气息,尤其是那一缕新生的混沌气流与墟魔古城虚影时,那一直淡漠无波的神王意志,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原来如此……擎苍的传承者……星魔的嫡血……还有……那一丝不该出现的‘混沌’……”神王意志仿佛在自语,又仿佛在对着无尽的虚空诉说,“钥匙已现,古城将归,混沌萌芽……纪元之末的变数,终于来了么……”
“既如此……便让这终末的序曲……奏响吧。”
随着神王意志的这句低语,魔渊裂痕最深处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缓慢地、有规律地脉动,如同某种庞然巨物的心脏在复苏。一股比之前三头禁忌存在更加隐晦、更加本质、仿佛能令诸天万界都走向既定终结的恐怖气息,开始如同水银泻地般,从裂痕深处悄然弥漫开来,向外渗透……
星殒之门,归墟殿内。
昏迷中的凌天,身体忽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眉心黯淡的万魔源印骤然闪过一道急促的幽光,他体内那缕近乎枯竭的混沌气流也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猛地一颤。
守在一旁的幽影立刻察觉,紧张地握紧了他的手:“天?你怎么了?”
凌天没有醒来,但一滴冰冷的汗水,却悄然从他额角滑落。
仿佛在无边的昏迷与黑暗中,他的灵魂本能地……感知到了某种大恐怖、大危机的……悄然逼近。
远在墟魔领大本营,坐镇魔宫深处的墨渊本体,面前那面监控周天星辰与虚空能量的大型阵盘上,代表魔渊裂痕方向的那片区域,原本混乱不堪的能量图谱,突然出现了一种诡异的、趋向于某种“有序终末”的波动模式,一个微小却无比清晰的、散发着终极冰冷与淡漠气息的奇异光点,在图谱深处……缓缓亮起。
墨渊瞳孔骤缩,手中的推演玉简“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仿佛看到了比魔渊爆炸、禁忌降临更加可怕无数倍的东西。
“那……那是……”
“神王……真容……将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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