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州的夜，在繁华市区是霓虹闪烁的不夜城，但在老城区某些被遗忘的角落，只有昏暗的路灯和偶尔野猫窜过的黑影。林枫换上了一套顺手从某户人家晾衣杆上“借”来的普通工装，戴上一顶破旧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左臂的灼伤被他用暗劲暂时封闭了痛觉，并用干净的布条简单包扎，隐藏在衣袖下。
他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在国术协会内部资料里被偶然提及，标注为“风险极高，慎用”的地下情报点——“墨影轩”。资料记载模糊，只给出了一个大概的区划和一个隐晦的接头方式。据说那里能买到许多明面上不流通的消息和物品，但代价高昂，且真假难辨。
按照记忆中的方位，林枫在迷宫般的巷弄里穿行了近一个小时，避开了好几拨明显是搜捕人员的可疑身影，最终停在了一条死胡同的尽头。胡同尽头是一面斑驳的砖墙，墙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旁边堆放着几个散发着馊味的垃圾桶。
看起来毫无异常。但林枫的Λ序列感知却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但不同于自然环境的能量波动——类似于一种低功耗的隐匿警戒装置散发出的场域。
他按照资料所述，没有去推墙，也没有寻找什么暗门，而是走到墙边第三个垃圾桶旁，伸手在桶身内侧一个不起眼的锈蚀处，有节奏地敲击了八下——三长两短，再三长。
敲击完毕，他退后两步，静静等待。
几秒钟后，死胡同尽头那面斑驳的砖墙，靠近地面的部分，竟然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无声无息地滑开了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入口。入口内透出昏黄的光线，以及一股混合着陈旧书卷、熏香和淡淡电子元件味道的奇特气息。
林枫没有犹豫，矮身钻了进去。他刚进入，身后的入口便悄无声息地闭合，墙壁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狭窄石阶，仅容一人通行。石阶两侧是粗糙的岩石墙壁，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镶嵌着一盏散发着幽光的壁灯，灯光昏黄，勉强照亮脚下的路。空气中弥漫的熏香味道更浓了些，带着一种宁神静气的效果，但林枫敏锐地察觉到，这香气中也夹杂着一丝能干扰普通人心神、放大其不安情绪的微量成分。不过对他而言，这种影响微乎其微。
沿着石阶向下走了大约二十米，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大约五十平米的地下空间呈现在眼前。这里不像想象中那样阴暗脏乱，反而布置得颇有几分古意。四壁是打磨过的岩石，靠墙立着几个顶天立地的博古架，架上并非古董玉器，而是摆放着各种奇特的物品：有残破的、刻着未知符号的金属片；有被封在透明容器中、缓缓蠕动的发光苔藓；有老旧的、插着线缆的硬盘阵列；甚至还有一个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长着三只眼睛的未知生物头颅。
空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由整块阴沉木雕成的茶台。茶台后，坐着一个穿着深灰色中式对襟褂子的老人。老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就着台灯的光芒，仔细翻阅着一本纸质泛黄的线装书。他看起来就像一位旧书店的老板，但林枫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深藏不露的沉稳，以及一种与这地下空间融为一体的奇特气场。
茶台前，放着两个蒲团。
“客人请坐。”老人头也没抬，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沙哑，“我姓墨，这里的人都叫我墨老。”
林枫走到茶台前，在蒲团上坐下，目光平静地打量着对方。“墨老。”他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没有自报家门。
墨老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书，抬起眼，透过老花镜片打量林枫。他的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一些更深层的东西。当他的目光扫过林枫隐藏着伤口的左臂时，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生面孔。”墨老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紫砂壶，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林枫面前。“能找到这里，并懂得敲门砖的，不多了。喝茶，静心。”
茶汤澄澈，香气清幽，是上好的龙井。但林枫没有动。在这种地方，谨慎是生存的第一法则。
“我需要情报。”林枫开门见山，声音压低，“关于海渊集团，关于‘朔月行动’，关于他们背后的神谕基金会。”
墨老端起自己那杯茶，轻轻吹了口气，呷了一口，悠然道：“年轻人，胃口不小。这些东西，可都不便宜，而且……烫手。”
“价钱可以谈。”林枫道，“关键是价值。”
墨老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海渊集团，临州地头蛇，明面上做远洋贸易和生物科技，暗地里……呵呵，手伸得挺长。‘朔月行动’嘛，风声很紧，据说是笔大买卖，牵扯到东海上的某些‘奇观’。至于神谕基金会……”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枫一眼，“那可是真正的庞然大物，盘踞在旧大陆的阴影里，触角遍及全球，喜欢在幕后摆弄棋子。客人打听这些，所为何事？”
“自保，或许还想搅搅局。”林枫回答得模棱两可。
墨老笑了笑，也不深究：“自保？那你可知，现在外面有多少双眼睛在找你？海渊集团开了高价，神谕基金会的那位‘特使’大人，更是亲自下了格杀令。你现在可是个移动的金库。”
林枫心中微凛，对方果然消息灵通，不仅知道外面的情况，甚至连特使的存在都一清二楚。“所以，我更需要准确的情报，才能找到生路。”
“生路……”墨老沉吟片刻，“生路往往与危险并存。我这里有两条情报，或许对你有用。第一条，关于海渊集团在临州港区，除了你光顾过的那个地下基地外，还有一个更隐蔽的‘安全屋’，是那位钱总监私下设立的，里面或许存放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包括可能与‘朔月行动’相关的备用计划或者……某些人的把柄。位置我可以给你。”
林枫心中一动，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第二条呢？”
“第二条，”墨老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是关于一个可能愿意给你提供帮助的人。‘听潮武馆’的唐师傅，你白天帮过他。他祖上不仅传下了关于‘蓬莱’的手札，更与一个早已没落、但底蕴犹存的古老组织——‘观星阁’有些渊源。‘观星阁’世代观测星象，记录异变，对这类天地异象有着独到的见解和记载。唐师傅本人，看似只是个暗劲武师，但他背后，或许有你需要的知识和人脉。最重要的是，他欠你一个人情，而且，他对海渊集团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
林枫目光闪烁，快速分析着这两条情报的价值。第一条是直接的线索，可能找到打击海渊集团的突破口；第二条则指向了潜在的盟友和更深入的信息来源。墨老似乎……在有意引导他？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林枫直视墨老的眼睛，“你我素昧平生。”
墨老坦然迎着他的目光，淡淡一笑：“我是个生意人，投资罢了。我看得出，你不是池中之物。海渊集团和神谕基金会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这潭水太浑，也需要有人来搅动一下。况且……”
他指了指林枫之前感应到能量波动的方向：“你能安然走进来，没触发任何警报，本身就说明了问题。你身上，有‘那个’的味道……虽然很淡，但瞒不过我这老家伙的鼻子。”他所说的“那个”，显然指的是星骸或类似的远古遗物。
林枫心中一凛，对方果然不简单。他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放在茶台上。里面是几块从月球遗迹带回来的、品质稍次一些的能量结晶碎片。“这些，够不够换这两条情报？”
墨老打开布袋，瞥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够了，甚至有些多了。”他收起布袋，从茶台抽屉里取出一张便签纸，用毛笔快速写了一个地址，推到林枫面前。“这是那个安全屋的地址。至于唐师傅那边，如何接触，就看你自己了。”
林枫收起地址，起身：“多谢。”
“慢走。”墨老重新拿起那本线装书，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寻常交易，“提醒你一句，特使大人丢了面子，不会善罢甘休。他有一种特殊的方法追踪能量痕迹，你最好想办法处理一下你手臂上的伤。出门右转，走到尽头，有个暗门，通向另一条巷子。”
林枫点了点头，深深看了墨老一眼，转身按照指示离开。
走出“墨影轩”，重新呼吸到地面略带污浊的空气，林枫感觉像是从一个与世隔绝的秘境回到了现实。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地址，又望向听潮武馆的方向。
两条路，一条指向敌人的弱点，一条指向潜在的盟友。他必须做出选择，或者……双管齐下。但首先，得解决特使追踪的问题。他低头看了看左臂，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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