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都议事厅内,檀香袅袅盘旋于梁柱之间,青玉炉中轻烟如丝,却难以驱散殿中那股压抑而紧绷的气息。高悬的金灯映照着雕龙画凤的穹顶,光影斑驳,仿佛预示着一场风云暗涌的交锋。北狄使者乌力吉身披厚重的赤狐大氅,毛边已微显磨损,显出几分风尘仆仆。他双手恭敬捧着一卷泛黄的羊皮盟约,皮质上还残留着草原风沙的痕迹,躬身立于殿心,脊背微弓,如负千钧。额上细密的汗珠不断渗出,在他古铜色的脸颊上蜿蜒成线,顺着下颌滴落,悄然浸湿了领口的绒毛。自昭国接连造出连弩车、望远镜、热气球,更在雪原大演武中以雷霆之势展露军威,铁骑踏雪、飞球凌空,震慑四方,北狄可汗拓跋烈夜不能寐,终遣他千里迢迢而来,携“割让三城”之议,求一线喘息。
楚宴端坐于那象征无上权柄的金龙宝座之上,玄色龙袍绣金线云纹,衣角垂落台阶,如夜幕笼罩。他面容沉静如古井,双眸却似寒星,目光如刃,缓缓扫过乌力吉,声音低沉而清晰,字字如钟:“乌力吉使者,朕犹记,半年前拓跋烈与朕歃血为盟,曾指天立誓——‘北狄与昭国,永为兄弟之邦,同生共死,不相背弃’。如今烽烟未起,盟约未冷,为何骤然遣使,献上割城之书?莫非以为,朕的昭国,仍需以三城之地换片刻安宁?还是说,北狄已将‘兄弟’二字,视如草芥?”
乌力吉身躯一颤,如遭雷击,扑通一声跪地,额头触地,声音发颤:“昭皇陛下息怒!可汗绝无此意!此前东部首领巴图擅自率部越境劫掠,实属其个人贪功妄为,可汗得知后震怒,已将其革职囚禁,斩其亲信三员,以儆效尤。此次献上三城,非但为表悔过之心,更是为重续盟好,愿以土地为信,永结同好。”
他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眼中满是焦灼与恳切,声音略带沙哑:“如今昭国如旭日东升,兵锋所指,大炎王朝节节败退,江山倾颓只在旦夕。可汗深知,天命在昭,天下终将归一。献此三城,一为赎前罪,二为乞余生——只求昭皇在平定四海、一统寰宇之时,能念及旧盟,为北狄留一线生机,容我族牧马于北原,不致灭族绝祀。”
殿下列班文武闻言,低声议论如潮水起伏。萧靖踏前一步,玉带垂响,拱手沉声道:“陛下,北狄素来狡诈,此举看似卑微求和,实则暗藏机心。三城虽据北疆要道,然多为苦寒荒原,人烟稀少,粮草难继。拓跋烈以弃地换喘息,待我军南下伐炎,他或可伺机而动,背后捅刀,坐收渔利。此乃缓兵之计,不可不防。”
霍奔按剑而起,铁甲铿锵,声如洪钟:“陛下!北狄狼性难改,昔年屡犯我边关,焚我村落,屠我百姓,血债累累!今见我昭国兵强马壮,器械精良,便俯首称臣,此等反复小人,岂可信之?末将愿提精兵五万,踏破王庭,将那拓跋烈擒于殿前,方显我昭国天威!”
乌力吉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急忙叩首,声音带泣:“霍将军明鉴!可汗确是诚心归附!若昭国应允此盟,北狄愿出精骑五千,随军南征,助陛下扫平大炎残部,更年年进贡良马千匹,皮毛万张,岁岁来朝,永为藩属!”
楚宴不语,缓缓端起青瓷茶盏,轻吹浮沫,茶香氤氲,却掩不住他眼底的冷意。他的目光落在那羊皮卷上——黑岩城、白草城、苍狼城,三地皆在北狄东境,依山傍漠,虽有烽燧要道,却非膏腴之地,更非王庭命脉。他心中冷笑:拓跋烈好算计!以三座边陲小城,换昭国庇护之名,既可避战自保,又可借伐炎之机攫取战利,待天下尘埃落定,再视势而动,进可攻,退可守,当真是滴水不漏。
“乌力吉,”楚宴放下茶盏,声音如寒泉滴石,骤然转冷,“朕再问你,若真求和,为何只割三城?为何不将百年前侵占我北疆的云中山、落马坡一并归还?为何拓跋烈不亲至昭都,跪于殿前,向朕、向我北疆千万百姓,亲口请罪?”
乌力吉顿时语塞,额头冷汗如雨,支吾道:“这……云中山与落马坡……乃我北狄先祖所拓,世代牧居,可汗……可汗实难割舍……”
“先祖所拓?”楚宴猛然拍案而起,龙椅扶手“咔”地裂开一道细纹,玄铁剑“呛啷”出鞘,寒光如电,直指乌力吉咽喉,“百年前,是你北狄铁骑南下,纵火焚村,屠戮我边民,强占我良田!云中山原是我大炎北疆重镇,落马坡曾立我先祖碑石!如今你竟敢言‘祖业’?简直厚颜无耻,荒谬绝伦!”
满殿哗然,霍奔、叶红鸾等将领齐刷刷拔剑出鞘,寒光闪烁,剑气逼人。乌力吉伏地颤抖,声音哽咽:“昭皇息怒!小使失言!小使失言!请陛下宽宥,容小使归后,必力劝可汗,归还故土,献上地契,以表赤诚!”
楚宴缓缓收剑,剑锋入鞘,声如龙吟。他目光如渊,扫过群臣,声音沉稳而威严:“朕可给拓跋烈一缕生机,但非今日。三城,朕不屑取;五千援兵,朕不需借。传朕口谕——若真求和,便亲携云中山、落马坡地契,卸甲徒行,来昭都跪拜请罪!若敢虚与委蛇,或在朕伐炎之际背盟作乱,朕必亲率铁骑百万,踏平阴山南北,焚其王帐,灭其宗庙,使北狄之名,永绝于史册!”
他顿了顿,语气如霜雪覆地:“今日至此,乌力吉,你可归矣。代朕转告拓跋烈——昭国不纳虚伪之盟,不结无信之约。朕要的,不是一份羊皮文书,而是北狄彻底的臣服,是草原上再无叛旗,是万里边疆,永享安宁。”
乌力吉面如死灰,知再无转圜余地,只得颤抖起身,双手捧回那卷羊皮,步履踉跄地退出议事厅。殿外北风怒号,卷起漫天雪沫,吹动他破旧的狐裘,猎猎作响,如丧幡飘摇。他回首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宫殿,心中唯余恐惧——昭皇之威,如天崩地裂,拓跋烈的算计,在这等气魄面前,不过如沙上筑塔,顷刻可摧。北狄的命运,已然悬于一线。
殿内,萧靖轻声问道:“陛下,拒其求和,恐逼其投靠大炎残部,结成反昭同盟,是否太过冒险?”
楚宴负手而立,目光如炬,淡淡道:“拓跋烈多疑善变,既惧朕之强,亦畏大炎之残。他不会轻易倒戈,只会龟缩草原,观望局势。此正中朕下怀。我军当加速整备,三月之内,誓师南伐。待平定江南,回师北顾,那时的北狄,连跪地献契的资格,都要看朕是否恩准。”
霍奔抱拳大笑:“陛下雄略无双!末将即刻点兵练将,只待南征令下,踏破金陵城!”
楚宴微微颔首,转身望向南方——大炎旧京所在,云雾深处,仿佛已见烽火连天。北狄的求和,不过是一场权谋的试探,是天下大势中的一粒尘埃。他志在四海,心怀九州,岂会为一隅之扰而改其宏图?
夕阳西沉,余晖如金纱洒落,覆于金龙宝座之上,映得龙目生辉。楚宴立于窗前,远眺苍茫雪原,寒风拂动他的龙袍,猎猎作响。他低声自语,却字字如铁:“待我旌旗南指,江山一统之日,便是北狄俯首称臣之时。昭国的疆土,不止中原沃野,更要延伸至极北苦寒之地。雪原之上,当有昭旗猎猎;草原深处,应闻昭律煌煌。天下一统,四海归心——此,乃朕之宏愿,亦是昭国之命。”
风起,殿外松涛阵阵,仿佛天地也在回应这位帝王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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