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上了发条般平稳前行。办公室，格子间，咖啡，键盘敲击声。表面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自那日之后，苏晓对凌皓的依赖和亲近显而易见。每天早晨桌上会多一杯温热的豆浆或咖啡，午休时她总会找些借口凑过来聊几句，分享些零食或工作中遇到的琐碎烦恼。她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眼神里除了同事间的礼貌，更多了几分柔软的信任和不易察觉的倾慕。
凌皓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简略回应。他并非感受不到女孩的心意，但那百世沉沙般的心湖难以因此泛起涟漪。更多的时候，他像一个冷静的观察者，一面习惯着体内逐渐苏醒的细微力量和对周围环境愈发敏锐的感知，一面不动声色地审视着这份过于顺理成章的“平静”和“亲近”。
这平静，总让他觉得像是暴风雨前虚假的帷幕。
他们加了好友。苏晓的消息总会准时在睡前抵达，无非是“凌老师晚安”、“明天降温记得加衣”之类的琐碎问候。凌皓的回应急慢而简短，通常只是一个“嗯”字。但这似乎并不影响女孩的热情。
这一日下班，天色尚早。苏晓收拾好东西，脚步轻快地走到凌皓工位旁，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凌老师，今天……”
话未说完，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办公区。
那是个打扮时髦的女孩，染着亮眼的栗色头发，背着个小众品牌的链条包，妆容精致，眼神却带着一股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急切。她目光一扫，精准地锁定苏晓，几步就跨了过来，一把挽住苏晓的胳膊。
“晓晓！打你电话怎么不接？急死我了！”她的声音又亮又脆，带着点娇嗔的抱怨，目光却像是不经意地、迅速地从旁边的凌皓身上扫过，带着一种评估意味的锐利。
“薇薇？”苏晓有些惊讶，随即不好意思地拿出静音模式的手机，“哎呀，不好意思，上班调静音忘了调回来。怎么了，找我有急事？”
“当然急啦！”被叫做薇薇的女孩嘟着嘴，眼神却再次飘向凌皓，笑意盈盈地问，“晓晓，这位是？不介绍一下？”
“哦，这位是凌皓，凌老师，我们公司的前辈，之前……帮过我很大的忙。”苏晓连忙介绍，脸颊微微泛红，“凌老师，这是我最好的闺蜜，林薇。”
凌皓微微颔首，目光与林薇接触的瞬间，一种极其细微的不适感掠过心头。并非阴寒，也非亡魂的气息，而是一种……过于活跃和穿透性的打量，仿佛要剥开他平静的外表，看到内里某些隐藏的东西。但他仔细感知，对方身上又确实是鲜活旺盛的生机，没有任何“非人”的痕迹。
是错觉？还是这城市里隐藏的东西，远不止一种？
“凌老师您好，常听晓晓提起您，说您特别厉害！”林薇笑得甜美，话语热情，但那笑容并未完全抵达眼底。
“过奖。”凌皓语气平淡。
林薇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冷淡，立刻又转向苏晓，语气重新变得急切：“快快快，跟我走，有件特别重要的事跟你说！十万火急！”
“啊？现在？可我……”苏晓有些犹豫地看了凌皓一眼。
“哎呀，工作都下班了嘛！走啦走啦！”林薇不由分说，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苏晓拉走了，只留给凌皓一个匆忙的背影和一句飘过来的“凌老师再见”。
凌皓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那个林薇……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她的热情之下，似乎隐藏着别的什么。
……
商场楼下的咖啡店角落。
“你到底什么事啊，火急火燎的？”苏晓搅拌着杯里的拿铁，疑惑地问。
林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晓晓，你跟我说实话，你跟那个凌皓，到底怎么回事？”
苏晓的脸唰一下红了，眼神有些躲闪：“没……没怎么回事啊，就是同事，他帮过我，我很感激他……”
“感激？”林薇嗤笑一声，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看你是昏了头了！我告诉你，离那个男的远一点！”
“为什么？”苏晓愕然。
“为什么？”林薇语气激动起来，“你不觉得他怪怪的吗？我刚才看他那眼神，冷冰冰的，一点人味儿都没有！看人的样子就像……就像在看一件东西！而且你不觉得他出现得太巧了吗？你刚遇到麻烦他就天神下凡？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薇薇！你怎么能这么想！”苏晓有些生气了，“凌老师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性格比较冷而已！那天晚上要不是他，我可能就……”
“可能就什么？你怎么知道那几个人不是他雇的？演一出英雄救美骗你这种小姑娘？”林薇语速极快，“我跟你说，我看人很准的！那个人绝对不简单，他身上有种……我说不上来的感觉，很危险！晓晓，你听我的，别再跟他走那么近了！”
“你胡说八道！”苏晓气得脸都白了，“凌老师才不是那种人！你根本不了解他！”
“我就是为你好才说这些！”林薇也提高了音量，“你想想你奶奶！那天他去了之后奶奶就好了？你不觉得太巧了吗？谁知道他动了什么手脚？我警告你苏晓，你再跟他纠缠不清，迟早会倒大霉的！”
“林薇！你太过分了！”苏晓猛地站起来，眼圈发红，“我不许你这么说他！我的事不用你管！”
说完，她抓起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咖啡店。
林薇没有追，她看着闺蜜负气离去的背影，慢慢靠回椅背，脸上的激动和愤怒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与她时髦外表毫不相符的凝重和担忧。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一个没有备注、只有一串奇怪符号的加密联系人。
犹豫了片刻，她飞快地键入一行信息：
【目标‘L’身边出现高度疑似‘相关者’，女性，关系亲近。‘L’状态异常，感知敏锐度提升，建议加快‘清理’进度，或启动b计划介入。】
点击发送。
做完这一切，她端起已经微凉的咖啡喝了一口，望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眼神复杂难辨。
而另一边，独自回到出租屋的凌皓，站在窗边，看着城市璀璨却冰冷的夜景。
指尖，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属于忘川水的寒意悄然萦绕。
那个叫林薇的闺蜜……她的警告，究竟是出于普通的关心，还是……别有深意？
平静的日常之下，暗流愈发汹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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