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申城，浦西国际会议中心。
苏沐雪的效率高得惊人。不到二十四小时，她就包下了这里最顶级的宴会厅，并让整个申城的财经媒体圈都知道了一件事：昨天那个把华鼎资本按在地上摩擦的神秘团队，要公开亮相了。
宴会厅里，水晶吊灯璀璨如星河，空气中弥漫着香槟与百合的混合气息。马超和他手下的技术员们，穿着连夜租来的、明显大了一号的西装，像一群误入瓷器店的哈士奇，局促地站在铺着丝绒桌布的餐台旁，对着那些精致得不像食物的点心，不知该如何下手。
“超哥，这玩意儿能吃吗？上面还带金箔呢，吃了不会金属中毒吧？”一个年轻技术员小声问。
马超故作镇定地拿起一块鹅肝慕斯，端详了半天，最后还是一口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评价：“嗯……入口即化，就是没韭菜盒子有劲儿。”
众人哄笑起来，那份紧张感稍稍缓解。他们看着满场衣香鬓影、举止优雅的金融精英，再看看自己，感觉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可一想到昨天就是他们这群人，用键盘敲出了让这个圈子地震的代码，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感便油然而生。
钱明陪着陆寒站在入口处，他今天也穿上了压箱底的行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倒真有几分首席策略师的派头。他像个经验丰富的导游，压低声音为陆寒介绍着来往的宾客。
“那个笑得像弥勒佛的胖子，天丰基金的掌门人，出了名的笑面虎，翻脸比翻书还快。”
“穿旗袍那个，人称‘苏杭一姐’，做实业起家，在资本圈人脉极广，据说眼光毒辣。”
“还有那个……”
陆寒安静地听着，目光平静，对每一个上前寒暄的人都报以礼貌的微笑。他今天也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整个人显得愈发沉稳挺拔，完全看不出昨天还是个在小办公室里指挥巷战的游击队长。
花篮像潮水般涌来，几乎堆满了整个走廊。有合作伙伴送的，有闻风而动的投行送的，甚至还有几个昨天被波及的私募也捏着鼻子送来了祝贺花篮，上面写着“祝瀚海资本大展宏图”，那字里行间，仿佛都能闻到一股酸味。
其中一个花篮没有署名，只在卡片上用苍劲的笔迹写着“后生可畏”四个字，附送的地址是京城一处僻静的四合院。陆寒知道，这是周文彦的“贺礼”。
“你现在可是红人，”苏沐雪端着两杯香槟走来，递给陆寒一杯，她今天穿了一袭简约的白色长裙，像一朵清丽的白玉兰，在喧嚣的会场中格外醒目，“我动用关系请了三十家媒体，结果自己找上门来的，超过了一百家。你现在说什么，明天都会是头版头条。”
“那正好，省了广告费。”陆寒和她轻轻碰了下杯。
钱明在旁边看着这一对璧人，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担忧，他喝了口香槟压惊，感觉这玩意儿还不如他的速效救心丸管用。“这阵仗，比上市公司敲钟还大。小子，等会儿上去，悠着点说，别太狂，也别太怂。记住，现在盯着你的，全是狼。”
陆寒笑了笑，没说话。
下午三点，发布会正式开始。
陆寒走上主席台，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无数闪光灯在疯狂地“咔嚓”作响，像一片无声的雷暴。
他没有看讲稿，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每一张或好奇、或审视、或嫉妒的脸。
“各位来宾，各位媒体朋友，下午好。”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全场，“欢迎大家来参加瀚海资本的开业典礼。我知道，很多人对我，对瀚海资本，都充满了好奇。尤其是在昨天，市场发生了一些……有趣的波动之后。”
台下一阵轻微的骚动。所有人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谁也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提起。
“有人说我们是野蛮人，是搅局者。我不否认。”陆寒的语气很平淡，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湖中，“但我想问一个问题，当一片森林的生态已经被几棵过于庞大的‘老树’破坏，以至于阳光和雨露无法惠及新生的小树时，我们需要的，究竟是更多的园丁，还是一个手持利斧的樵夫？”
这番话，让台下不少中小机构的负责人，眼中异彩连连。
“瀚海资本，不想当园丁，也不想只当樵夫。”陆寒话锋一转，“我们的目标，是在这片金融的瀚海中，寻找新的航路，发现新的大陆。我们相信，市场的未来，不应该由陈旧的规则和傲慢的偏见来定义，而应该由精准的数据、深刻的洞察和敢于挑战的勇气来塑造。”
“今天，瀚海资本正式成立。我，陆寒，是它的董事长，兼首席投资官。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没有冗长的自我吹嘘。简短，却充满了力量。
台下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进入记者提问环节，气氛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一只只手高高举起，像一片茂密的丛林。
“陆总您好，我是《财经前沿》的记者！”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抢到了话筒，问题尖锐无比，“您刚才的比喻很精彩，但昨天华鼎资本市值蒸发数百亿，无数中小投资者血本无归，您所谓的‘利斧’，是否也伤及了无辜？您如何定义瀚海资本的商业道德？”
这个问题，直接把陆寒放在了所有散户的对立面。
钱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陆寒却像是早有预料，他对着那个记者，微微颔首：“很好的问题。但我想纠正一点，造成损失的，从来不是斧子，而是那棵本就摇摇欲坠的树。如果一栋建筑的地基出了问题，你怪的，是那场指出了裂缝的暴风雨吗？至于商业道德，我认为，最大的商业道德，就是揭示风险，戳破泡沫，让市场的归市场，让价值的归价值。我们不会为市场的非理性买单，更不会为某些机构的傲慢和失误，粉饰太平。”
回答得滴水不漏，甚至还反将一军。
另一个记者紧接着发难：“陆总，您的履历堪称传奇，但外界普遍认为，您的成功更多依赖于个人的天赋和赌性。瀚海资本作为一个机构，如何保证这种成功可以复制？如何让投资者相信，你们的业绩不是昙花一现？”
这又是一个杀招，直指陆寒的核心能力与公司的未来。
“天赋？”陆寒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如果夜以继日地分析数据，废寝忘食地研究模型，也算是一种天赋的话，那我承认我有。但瀚海资本依靠的，绝不是某一个人的天赋。”
他伸手指了指台下第一排的钱明和马超团队。
“我们依靠的，是像钱明先生这样，拥有几十年市场经验，能洞察人性的智者。我们依靠的，是像马超和他团队里那些年轻人一样，能用代码和逻辑构建起铜墙铁壁的工程师。我们依靠的，是严格的风控体系，是审慎的投研流程，是对市场发自内心的敬畏。”
“瀚海资本，不是我陆寒一个人的独角戏，它是一个团队，一支军队。至于业绩能不能持续，时间，会给出唯一的答案。”
他的话，让马超和身后的技术员们，瞬间红了眼眶。他们从未想过，自己会被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在这样万众瞩目的场合，被他们的老板，称为“军队”。
发布会的气氛，在陆寒一次次精彩的回答中，被推向了高潮。他所展现出的格局、视野和担当，远远超出了一个“金融新贵”的范畴，更像一个运筹帷幄的统帅。
发布会圆满结束，宾客们三三两两地交流着，脸上都带着震撼和深思。陆寒的形象，在他们心中，变得立体而又神秘。
陆寒走下台，长舒了一口气。苏沐雪递上一杯温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说得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总算没给你丢人。”陆寒笑着说。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深灰色制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穿过人群，径直走到陆寒面前。他的气质与周围格格不入，像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
“陆寒先生？”男人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我是。”
男人递过来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没有任何标志，封口处却盖着一个鲜红的、陌生的印章。
“证监会，市场监察部的。”男人言简意赅，“关于昨天华鼎资本股价异常波动一事，我们需要你和你的团队，去一趟，配合调查。”
话音落下，周围原本嘈杂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
钱明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ps：聚光灯下的首秀堪称完美，但监管的铁拳，会是瀚海资本的第一道生死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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