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熄灭的灯塔，与唯一的钥匙
“啪。”
那张深蓝色的卡片，落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发出的轻响，却像一声惊雷，在苏沐雪和钱明的耳中炸开。
世界的声音仿佛都被这一下抽空了。
只剩下陆寒倒在地上，胸口微弱的起伏，和服务器机柜里，那永恒不变的，冰冷的嗡鸣。
苏沐雪跪在陆寒身边，指尖触碰着他颈侧的脉搏。
微弱，但还在跳动。
这个认知，像一根针，刺破了她脑中那片混沌的恐慌，强行注入了一丝理智。她那颗被恐惧和悲伤冻结的心脏，重新开始泵出血液，带着冰冷的决心流向四肢百骸。
“别动他！”她对一旁手足无措，已经掏出手机准备叫救护车的钱明低喝道，“不能去医院！”
钱明动作一僵，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和不解：“不去医院？他都这样了！你想让他死在这儿吗？”
“去医院，我们都得死！”苏沐雪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
她扶着陆寒的头，让他保持平躺，目光却死死盯着地板上那张卡片，和卡片上那滴尚未凝固的，属于陆寒的血。
那不是一张会员卡。
那是魔鬼的邀请函，是地狱的通行证。
现在，这张通行证上，沾染了陆寒的血。
把它带到任何一家公共医院，就等于在全世界的黑暗角落里，点亮了一座写着“我在这里”的灯塔。那些循着血腥味而来的鲨鱼，会把他们，连同这家医院，撕得粉碎。
钱明不是傻子。他看着苏沐雪的眼神，看着那张卡片，瞬间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他那张布满风霜的老脸抽搐了一下，收起手机，像一头被激怒的老狼，走到交易室门口，背靠着门板，一双老眼警惕地扫视着门外空无一人的走廊。
他不懂那些复杂的金融博弈，但他懂最朴素的生存法则。
守住这扇门。
苏沐雪没有再看钱明，她从自己已经被冷汗浸透的西装外套口袋里，摸出了那部林曦留下的，造型古怪的加密电话。
她的手指在颤抖，但还是精准地按下了唯一的通话键。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没有问候，没有多余的字眼，林曦那清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直接传来：“说。”
“陆寒出事了。”苏沐雪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像在播报一则与自己无关的新闻，“他昏迷了，流了鼻血。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医疗团队，立刻，马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
这三秒，对苏沐雪而言，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关紧咬时，后槽牙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地址。”林曦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简短，却多了一丝苏沐雪无法分辨的，极其细微的波动。
“瀚海资本，主交易室。”
“封锁现场，不要让任何人进出。不要碰他用过的任何东西。二十分钟。”
通话结束。
苏沐-雪放下电话，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那口气息在微凉的空气里，化作一团白雾，又迅速消散。
她重新跪坐回陆寒身边，伸出手，想擦去他唇边残留的血迹，可指尖在离他皮肤一公分的地方，又停住了。
她怕。
怕自己的触碰，会打扰到他正在某个未知深渊里进行的，孤独的战斗。
她只能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张不久前还在和自己谈笑风生，还在为了一份名单和林曦针锋相对，还在用那种无奈又宠溺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脸，此刻却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
钥匙……
活下去……唯一的……钥匙……
陆寒昏迷前最后的话语，像魔咒一样，在她脑中反复回响。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到那张深蓝色的卡片上。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宇宙中的一个奇点，明明那么小，却仿佛蕴含着吞噬一切的能量。那滴已经开始变得暗红的血，在卡片上，像一只睁开的，嘲弄着世间一切的眼睛。
钱明依旧像一尊门神，死死地守在门口。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包被捏得不成样子的红塔山，叼了一根在嘴里，却没有点燃。只是反复地用牙齿咀嚼着过滤嘴，任由那股辛辣的烟草味刺激着味蕾，用这种方式来对抗内心那股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无力感。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这种无力感。
在战场上，子弹打光了，还有刺刀。刺刀断了，还有拳头和牙齿。
可现在呢？
敌人是谁，在哪儿，他一概不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着这扇门，像一头守着洞穴的老迈雄狮，用自己衰老的身躯，为身后的幼崽，争取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交易室里，只有三种声音。
服务器的嗡鸣，钱明粗重的呼吸，以及苏沐雪那几乎不可闻的心跳。
十九分钟后。
走廊里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与环境音融为一体的脚步声。不是皮鞋，也不是军靴，更像是某种特制的软底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钱明叼着烟的嘴角猛地一紧，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门外，脚步声停下。
没有敲门声。
只听“嘀”的一声轻响，交易室那扇需要三重密码和指纹验证的合金门，门锁的指示灯由红转绿。
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钱明几乎是本能地摆出了一个格斗的架势，护在了苏沐雪和陆寒身前。
门口出现的，是林曦。
她依旧是那身一丝不苟的黑色职业套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她身后的阵仗，却让钱明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他想象中的警察或者士兵。
是四个穿着白色无菌防护服，戴着护目镜和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医生”。他们手里拎着的，不是普通的急救箱，而是几个闪烁着幽蓝色指示灯的，银色金属手提箱。
在他们身后，是苍狼。他换上了一身黑色的作战服，眼神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锐利，像一头进入了猎场的孤狼。
“让开。”林曦的目光越过钱明，直接落在躺在地上的陆寒身上。
钱明没有动，他像一棵扎了根的老树，死死地挡在那里。
苏沐雪站了起来，走到钱明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老钱，是自己人。”
钱明这才不情不愿地挪开身体，但那双警惕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那几个白色的身影。
林曦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对那几个“医生”偏了一下头。
他们立刻悄无声息地围了上来，动作专业而高效。一个人负责检查瞳孔和心跳，一个人展开一个便携式的担架，另外两个人则打开了手里的银色箱子。
没有听诊器，没有血压计。
一个医生拿出一个头盔状的仪器，小心地戴在陆寒的头上。另一个则拿出几片薄如蝉翼的电极贴，贴在陆寒的太阳穴、胸口和手腕处。
各种数据和波形图，立刻出现在他们手腕上一个平板电脑大小的屏幕上。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只有仪器发出的微弱电流声。
林-曦走到苏沐雪面前，目光落在了地板上那张深蓝色的卡片上。
“这是什么？”
苏沐雪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捡起了那张卡片，连同那张泛黄的合影，一起递给了林曦。
“我父亲留下的东西。”
林曦接过卡片，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非金非石的材质时，她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没有看合影，只是死死地盯着卡片上的那个徽记——圆环，权杖，睁开的眼睛。
以及那串烫金的编号。
G-77-b。
“G-77……”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母。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骇人，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惊、狂喜和极度危险的复杂光芒。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苏沐雪：“你父亲，苏振邦……他……”
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其中一个正在操作仪器的“医生”，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度压抑的惊呼。
“林组长！”
林曦立刻转过身，快步走了过去：“什么情况？”
那个医生指着屏幕上一条正在疯狂跳动的，几乎要冲破坐标轴上限的曲线，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的大脑……他的脑电波活动……我们检测到了超高频的伽马波，其峰值……超过了理论上人类所能承受极限的七倍！”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眼前这超自然的景象。
“这不像是昏迷，更不像是任何已知的脑部疾病。”
医生抬起头，透过护目镜，看着林曦，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像是一台超级计算机，在进行了一次远超负荷的运算后，为了防止核心处理器烧毁，而进入了……强制性的，最深度的休眠模式。”
“唯一的区别是……”
“计算机可以重启。”
“而他，”医生指着屏幕上那条已经开始衰减，但依旧诡异的曲线，“他的生命体征，正在随着脑波活动的减弱而同步衰减。如果我们找不到‘唤醒’他的方法，这个休眠模式的终点……就是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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