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吕克这位传教士先生,在为“孙学”献上最后一份科学祭品后,彻底自闭了。
孙连城却没能清静几天。
他的麻烦,源自于信徒们日益增长的求知欲。
“孙学研究小组”已经不满足于靠“悟”来参透大道了。
以老王和老张为首的核心弟子,联合上书,恳请先知能够留下一些成文的典籍,作为“孙学”的根本大法,供后世瞻仰学习。
卡隆博将军更是直接,他带着几个亲卫,堵在孙连城的板房门口,黝黑的脸上写满了虔诚与渴望。
“书记,先知!口说无凭,大道无形,但总得有个念想。”
卡隆博说得情真意切。
“您不能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全靠脑补去追寻您的智慧啊!您得留下点什么,就像《圣经》,就像《古兰经》!”
孙连城看着门外黑压压的一片,感觉自己就是被粉丝堵在机场的顶流。
只不过人家要的是签名,这帮人要的是经书。
写经书?
我拿什么写?我连自己的入党申请书都是在网上抄的!
他头痛欲裂,真想把这些人全都打包送去跟让·吕克作伴,让他们一起在角落里画圈圈。
“智慧,是无法用语言文字完全承载的。”
孙连城只能继续端着架子,开始新一轮的胡扯。
“一旦落于纸上,便失了真意。”
“不不不!”
老王一步抢上前,表情狂热。
“先知,您误会了!我们不是要您写一本说明书!我们是想……是想瞻仰一下‘道’本身的样子!就像您画的那份‘神启之路’图一样,那不是图,那是‘道’的具象化!”
孙连城懂了。
这帮人不是要他写说明文,是要他画画。
可他连画火柴人都要分男女。
这门手艺,他是真没有。
被逼到墙角的孙连城,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画画不行,写字总行吧?
虽然写得跟狗刨一样,但好歹能糊弄过去。
在中国,书法这玩意儿,逼格高,玄乎,正好能用上。
“也罢。”
他故作高深地叹了口气。
“既然你们诚心向道,我便将‘道’的形体,展示一二。”
他清了清嗓子,列出一张清单递给老王。
“去,给我备齐这些东西。”
老王双手接过那张纸,如奉纶音。
只见上面用中文写着四个词:笔、墨、纸、砚。
“文房四宝!”
老王身后的老张激动得浑身一抖,扶着眼镜的手都在颤抖。
“先知要动用东方的神器了!”
三天后,一套据说是从国内某位退休老干部手里高价收来的、号称是歙砚湖笔的文房四宝,被专机空运到了这个非洲矿区。
当那方古朴的砚台和一锭散发着松烟香的徽墨摆在桌上时,整个指挥部都弥漫着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
孙连城被这阵仗搞得有点骑虎难下。
他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拿起那根据说价值不菲的毛笔,深吸一口气。
完了,笔该怎么拿来着?
好像是三指还是五指?算了,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他像握着一根粉笔,笨拙地蘸了墨,悬在纸上,大脑一片空白。
写点什么?
有了,就写笔画最少的。
他屏息凝神,一笔落下。
一个歪歪扭扭的“山”字,出现在纸上。笔画粗细不均,结构松散,像一座被泥石流冲刷过的小土坡。
不行,太丑了。
他换了张纸,又写。
“水”。
像一条被踹了一脚的蚯蚓。
“风”。
仿佛一个喝醉了的人在打太极。
“月”。
更像一个没烙圆的烧饼。
孙连城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这哪是书法,这分明是鬼画符,是小学生的罚抄作业。
他越写越烦躁,把一张张废稿揉成一团,扔在脚边。
然而,在门外透过窗户缝隙围观的“孙学研究小组”成员眼中,这却是另一番惊天动地的景象。
“看!先知握笔的姿势!看似随意,实则暗合‘天人合一’的至理!那是将全身的精气神,都凝聚在了笔尖!”
老张压低声音,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你们看那墨!那不是墨!那是混沌未开的宇宙,是‘道’的本源!”
“那‘山’字,你们以为是山吗?错!那一竖,是定海神针!那一撇一捺,是阴阳二气!这一字,便镇住了此地的山川龙脉!”
“还有那个‘水’字!看似曲折,实则暗合‘神启之路’的蜿蜒之势,代表着财源如水,曲折而来,绵延不绝!”
卡隆博将军听得双眼放光,他死死盯着孙连城笔下的动作,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升华。
先知写的不是字。
是天地,是法则,是宇宙的奥秘!
就在此时,一个慵懒中带着一丝调侃的声音,在孙连城身后响起。
“我的教宗冕下,这是在创造新的世界,还是在给你的信徒们画饼充饥?”
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汗水与高级香水味的、如同雨后森林般的侵略性气息,再一次钻入鼻腔。
伊莎贝尔斜倚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她今天换了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下摆随意地在腰间打了个结,露出一片紧致平坦的腰腹。汗水浸湿了t恤的后背,紧贴着肌肤,隐约透出内里黑色运动背心的轮廓。
下身是一条低腰的沙漠迷彩长裤,裤腰松垮地挂在胯骨上,勾勒出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腿部线条,和挺翘的臀线。
她抱着双臂,这个姿势让她本就惊人的曲线更显挺拔。
整个人像一头蛰伏在丛林里的雌豹,性感、危险,又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狡黠。
“练习。”
孙连城头也不回,面无表情地在纸上又画了一个更丑的“风”字。
“是吗?”
伊莎贝尔款款走近,纤长的手指捻起他脚边的一张废稿。
那上面是一个写砸了的“静”字,墨汁晕开了一大片。
她将纸展开,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温热的呼吸拂过孙连城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蛊惑。
“这个字,好像在说‘安静点,别烦我’。是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对吗?”
孙连城感觉耳朵一阵酥麻。
手一抖,笔尖的墨滴在了宣纸上,瞬间晕开成一个黑点。
他感觉自己在这女人面前,灵魂都被看穿了。
“墨不好,洇了。”他嘴硬道。
伊莎贝尔被他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逗笑了,胸前的饱满随之起伏。
她将那张“静”字的废稿小心地抚平,放在桌角,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里闪着玩味的光。
“有时候,废稿,才最值钱。”
门外,卡隆博将军终于鼓足勇气,走了进来。
他没看伊莎贝尔,目光灼灼地盯着桌上那些“墨宝”,像是在看一堆稀世珍宝。
“先知!”
他一个立正,行了个军礼,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能否……能否赐我一幅您的墨宝?我想把它挂在营房里,让我的士兵们,也能时时沐浴在‘道’的光辉之下!”
孙连城正愁这些废纸怎么处理,听闻此言,想也不想,直接把桌角那张被伊莎贝尔抚平的、写砸了的“静”字废稿拿了起来,递给卡隆博。
“拿去。”
就是这张,墨都晕开了,正好处理掉。
卡隆博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能轻易拧断敌人脖颈的手,用一种近乎颤抖的姿态,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张薄薄的宣纸。
如获至宝!
他将那张纸捧在胸前,仿佛捧着整个坎巴的未来。
他对着孙连城,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激动地转身离去。
伊莎贝尔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她冲孙连城挑了挑眉,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神棍。”
孙连城懒得理她,继续和笔下的“鬼画符”较劲。
他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两天后,整个矿区都传疯了。
卡隆博将军麾下最混乱的一个兵营,里面的士兵分属两个积怨已久的部落,半年来,每天不是斗殴就是火并,死了七八个人,连将军本人都束手无策。
但是,自从卡隆博将军将先知御赐的“静字诀”墨宝,用最名贵的坎巴红木装裱起来,高高挂在兵营正中央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兵营,一夜之间,安静了。
前一天还打得头破血流的两个部落的士兵,第二天见面,居然开始互相点头示意了。
到了晚上,两派的头目甚至坐在一起,喝着棕榈酒,称兄道弟。
有人去问他们为什么不打了。
一个士兵指着墙上那幅“静”字,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后怕。
“我一看到那个字,就感觉有一双眼睛在天上盯着我。我心里所有想打架的念头,所有不好的想法,一下子就没了。我只想静静,不想打架。”
另一个士兵更是说得神乎其神:
“我昨天晚上做梦,梦见那个‘静’字变成了一个金甲神人,拿着鞭子抽我,说我心中的‘魔障’太重,再不悔改,就要被投入地狱!”
消息传开,先知的“静字诀”直接被封神。
这哪里是书法?
这分明是能镇压心魔、平息纷争、劝人向善的“天书符箓”!
于是,孙连城的板房门口,彻底被堵死了。
从坎巴的各部落长老,到首都的政府高官,再到闻讯而来的周边国家的富商,所有人捧着金子、钻石、美金,甚至是成群的牛羊,跪在营地门口,五体投地。
他们的诉求只有一个。
求,先知神符!
孙连城坐在板房里,呆呆地看着自己桌上那一大堆被自己嫌弃得要死的“废纸”——那些歪歪扭扭的“山”、“水”、“风”、“月”。
他感觉整个世界都魔幻得不真实。
他终于活成了自己最想成为的样子——一个不劳而获的废物。
只不过,不是靠贪污腐败,而是靠批发“鬼画符”。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异界版的“神棍批发商”,专门为这个疯狂的世界,提供九块九包邮的“天书符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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