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轻手轻脚地推开五班的门，一股混合着汗味、鞋袜味和年轻男性荷尔蒙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中间还夹杂着几声轻微的鼾响。
室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勉强勾勒出高低起伏的床铺轮廓。
正如他所料，灯早已熄灭，呼噜声此起彼伏，像一首杂乱却充满生命力的营房交响曲——
张广智的呼噜短促有力如同拉风箱，孙二满的则悠长深沉仿佛低音炮。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疲惫气息。
林白无声地笑了笑，这熟悉的声音反而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些。
他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线，摸索着走到自己靠窗的上铺位置。
帐篷中很黑，但林白的视线在黑暗中畅通无阻，利落地脱下作训服外套，仔细叠好，放在床头柜上最顺手就能摸到的位置——
这是他长期养成的习惯，无论多累，装备和衣物都要保持整洁、战备状态。
接着，他双手撑住上铺边缘，腰腹核心猛地发力，整个人像一只轻盈的猫，悄无声息地翻了上去，稳稳落在自己的铺位上。
他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将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身体放松地陷入不算柔软的军被里。
帐篷里的喧嚣热闹被隔绝在外，宿舍内的鼾声反而成了背景音，晚饭时分那从山石间传来的、如同大地深处沉闷呻吟的异响，
此刻无比清晰地在他脑海里回荡、放大。
那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神不宁的压迫感。
当时只觉奇怪，现在回想起来，竟连带着五脏六腑都隐隐泛起一丝悸动和不安。
起因是林白晚饭时在天边看到了一抹白光，消失的很快，但逃不过林白的眼睛。
十几分钟过后就能听到山体内传来“咔嚓咔嚓”，“轰隆隆”的声音！
“到底是怎么回事？”林白眉头微蹙，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是山体内部结构不稳？地下水活动异常？还是……最坏的那种情况——山体滑坡的前兆？”
他曾在一些地质纪录片里零星听到过关于山体异常声响的描述，但具体对应什么情况，他缺乏系统的知识。
这种未知带来的隐隐担忧，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头。
必须弄清楚！
意念一转，周遭的世界瞬间切换。
嘈杂的呼噜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和明亮的纯白空间——他的系统空间。
“大白。”林白在心中默念。
“噗噜！”一个圆滚滚、果冻质感、泛着珍珠光泽的可爱生物瞬间出现在他面前，正是他的“大白”教练。
它的大眼睛弯成月牙，肉眼可见的开心。
“我需要查阅关于山体异常声响原因的资料，特别是地质学相关的，比如山体滑坡的前兆特征。”林白直接说出需求。
大白立刻心领神会，两只q弹的果冻爪在空中灵活地挥舞了几下。
空间中央光芒一闪，一张简洁的书桌和一把椅子凭空出现，桌上整整齐齐垒放着十几本大部头书籍，封面赫然印着《工程地质学》《地质灾害识别与防治》《岩体力学》《地震地质学基础》等字样。
大白用一只爪子“推”着林白的后背，示意他坐下看，另一只爪子则殷勤地变出一杯温度适宜的清茶放在桌上。
林白被它这过于热情的举动逗笑了，顺从地坐下，伸手揉了揉大白那光滑冰凉、手感极佳的大脑袋：“好了好了，我就是几天没进来看看你，至于这么殷勤吗？”
大白的大眼睛瞬间变成了两颗闪烁的粉红爱心，身体还讨好地蹭了蹭林白的手臂。
“谢谢你的想念，”林白心里一暖，语气也放得更柔和，“以后我也会记得多进来看看你，想念你的，好不好？”
大白满足地晃了晃身体，大眼睛里的爱心闪得更欢快了。
安抚好大白，林白收敛心神，拿起最上面那本《地质灾害识别与防治》，迅速翻阅起来。
他阅读速度很快，眼神专注地在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地质剖面图间扫过。
然而，书本知识的获取效率终究有限，特别是针对特定现象进行交叉对比分析时。
林白越翻越快，眉头也越皱越紧，他需要更高效的信息检索方式。
“唉……”林白放下书，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下意识地伸了个懒腰，低声嘟囔了一句，“要是有台电脑能联网查就好了，效率还是太低了……”
话音未落，旁边的大白“噗叽”一声，两只果冻爪猛地插进自己圆滚滚、弹性十足的肚子里，一阵摸索。
就在林白诧异的注视下，大白像是变魔术一样，从自己身体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一台轻薄得不可思议的笔记本电脑！
这台笔记本通体呈现一种柔和的哑光银白色，薄得如同两片叠加的蝉翼，表面没有任何品牌标识，透着一种极简而未来的科技感。
林白惊喜地接过来，入手冰凉而轻盈。
他按下侧面的电源键，屏幕瞬间点亮，莹白的光芒映亮了他的脸。
操作系统界面简洁流畅，里面的图标和软件名称虽然有些陌生，但整体布局和逻辑与他熟悉的电脑系统大同小异。
“果然……”林白尝试点开浏览器，不出所料，网络连接状态是灰色的。“没有联网。”
他自言自语，但这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系统空间的神奇之处在于内部的知识库和模拟功能，而非连接外部世界。
“大白！”林白抬头，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用力拍了拍大白圆滚滚的身体，
“早说你有这个宝贝啊！这可太方便了！”有了电脑，他就能利用系统内置的庞大数据库进行关键词检索、资料交叉对比，效率能提升几十倍！
大白被拍得晃了晃，疑惑地歪着大脑袋，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林白，仿佛在问：“你也没早说要这个呀？”
林白立刻读懂了它的意思，失笑道：“对对对，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跟你说我想要什么的！”
他心情大好，手指立刻在触感极佳的键盘上飞快敲击起来：“关键词：山体异响、地声、地质灾害前兆、山体滑坡前兆、岩石破裂声响……”
他甚至还调出了模拟的地质结构模型进行辅助分析。
大白则尽职尽责地守在一旁，时不时“变”出新的茶水，或者用凉丝丝的爪子替林白扇扇风，虽然系统空间温度恒定，
甚至伸出自己圆不隆冬的果冻拳头，力道适中地给他按压肩膀，服务堪称帝王级。
时间在专注的研究中飞速流逝。
理论、案例、声波频谱分析图……大量的信息涌入林白的脑海，被他迅速消化、整合、分析。
他心中的不安感没有消散，反而随着知识的积累，对那声异响可能代表的危险性有了更清晰的认知轮廓。
虽然没有联网无法获取实时监测数据，但系统提供的理论模型和案例库，已经足够他做出初步判断。
当林白再次瞥见电脑右下角模拟出的时间——
凌晨12点40分时，他果断地合上了笔记本。
五班和六班负责的夜间岗哨，接岗时间是凌晨一点。
意识瞬间回归现实。
黑暗中，五班的鼾声依旧，只是比之前更加深沉。
林白无声地吸了一口气，身体机能瞬间从静息状态激活。
他双手撑住上铺护栏，一个干脆利落的翻身，整个人如同落叶般轻盈地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然而，他这边双脚刚沾地，黑暗中，旁边下铺就传来一声低沉而警觉的询问，带着刚醒的沙哑：
“怎么这么早？” 是班长张维。
即使是在深度睡眠中，他作为老兵的本能依然敏锐如鹰。
林白一边迅速套上作训服外套，拉好拉链，一边顺手将张维叠放在床尾的作训服也拿起来，递了过去：“班长，早点过去接岗，省得上一班的兄弟还得往营房这边跑一趟。”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清晰入耳。
两人简短对话的轻微响动，还是惊醒了对面上铺的张广智。
“到点了吗班长。”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揉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下意识地就要往下爬去穿衣服值岗。
“广智！”林白两步就跨了过去，动作轻柔但不容置疑地按住了张广智的肩膀，将他重新按回温暖的被窝里，“躺下！晚上我去站岗，你踏实睡你的觉。”
张广智被按得有点懵，睡眼惺忪地看着黑暗中林白模糊却轮廓清晰的侧脸，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可是小白……今晚该我……”
“广智，”林白俯下身，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听我说，我 想去 。”
他没有说理由，只是重复强调了“想去”这两个字。
张广智的动作顿住了。
黑暗中，他看不清林白的神情，但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坚持和认真。
虽然他想不通这大冷天站夜岗有什么好“想去”的，但小白做事总有他的道理。
既然是小白想做的事……那就让他做好了！
不到一秒钟，张广智那点残存的挣扎和疑惑就被对战友无条件的信任击溃了。
身体放松下来，他缩回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带着点迟疑小声问：“那……班长那边……名单……”
值班名单是报备过的，他担心林白替他站岗会出问题。
林白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他，黑暗中露出一抹安抚的笑意，声音带着笃定：“放心睡吧。班长……没往上报名单。”
他这话半真半假，名单报了，但班长显然默许了他的“顶替”。
说完，林白不再停留，对已经穿好外套、靠在床边静静看着他的张维点了点头。
两人无声地推开宿舍门，融入了外面清冷而寂静的夜色中。
营房内，张广智困惑地眨了眨眼，最终被更深的睡意席卷，嘟囔了一句“小白真好哇……”
便再次沉沉睡去，呼噜声重新加入了宿舍的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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