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白如月的经纪公司“星灿时代”内部，已是鸡飞狗跳。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周晴经纪人脸色难看地敲着桌子：“各位！都看到了吧？这才几天？我们如月的口碑差点就被拖下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正面形象，不能被杨家这摊浑水给毁了！”
一个公关部高管立刻附和：“周姐说得对！必须立刻切割！我建议，让如月马上发一个声明，澄清与杨晨星先生只是普通同学关系，此前所有交集均属正常社交范畴，目前并无任何私人往来，对杨家商业事务更是一无所知，坚决划清界限！”
“对！态度要坚决！语气要官方！”另一个策划连忙补充，“最好再安排一个元宵节多平台直播，展现如月积极、阳光、不受影响的专业状态，用行动证明我们跟杨家没关系！”
众人七嘴八舌，几乎一致要求白如月立刻出面撇清关系。
白如月坐在会议桌末尾，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听着同事们那些急于将她摘出去的“策略”，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喘不过气。
“如月，你的意思呢？”周晴看向她，目光带着审视和压力。
白如月抬起头，迎上众人的视线，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轻声说：“周姐，再……再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声明……先别发。”
“还考虑什么？！”周晴音量拔高，“现在每拖延一分钟，风险就增加一分！你知道有多少对家等着抓你把柄，看你笑话吗？”
“我知道。”白如月声音依旧不大，却带着一丝罕见的执拗，“但我……我不想那样做。”
在所有人都急于与他，与他的家族划清界限的时候，让她站出来，用冰冷的官方辞令否认他们之间曾经拥有过的一切？她做不到。
会议不欢而散。公司高层虽然不满，但碍于白如月如今是公司的摇钱树，暂时没有强行逼迫，但元宵节多平台直播的计划，却以不容置疑的态度定了下来。
假期还没正式结束，白如月就被紧急召回公司，为直播做准备。彩排、对流程、试妆……她像一个被上了发条的玩偶，在公司和临时住所之间奔波，用高强度的工作麻痹自己。
直到元宵节的前一天晚上。
她结束了最后一次彩排，回到冷清的公寓。窗外，已有心急的市民在零星地放着烟花，提醒着明天团圆佳节的到来。她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号码，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在夜色深沉时，拨了出去。
夜色，如同一块厚重的天鹅绒幕布，沉沉地笼罩着城市。白如月蜷在公寓客厅宽大的沙发里，没有开灯，只有远处高楼霓虹闪烁的光影，偶尔透窗而入，在她脸上投下变幻莫测的明暗。
白天的喧嚣与忙碌像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无边无际的寂静和心底那片无法填补的空洞。平板上还停留着关于晨宇集团危机的新闻推送，那些刺眼的标题和不堪的评论，像一根根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的心上。她知道自己不该看，公司明令禁止她此时关注任何与杨家相关的信息，可她控制不住。
尤其是，那些将杨晨星和她捆绑在一起进行污蔑和嘲弄的言论，让她感到一种混合着愤怒、心疼和委屈的复杂情绪。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样诋毁他？那个骄傲又有点幼稚，会因为她一句话而紧张，会因为她一个笑容而雀跃的少年。
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号码，她指尖悬停其上，已经整整一个小时。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每一下都沉重地敲打着她的理智。
打吗？
打了，说什么？在家族和他本人都深陷漩涡的时候，她的这通电话，会不会是另一种打扰？公司知道了会怎样雷霆震怒？周经纪人那不容置疑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切割！必须彻底切割！”
不打吗？
可是……元宵节。团圆的日子。她想起去年今日，他们还在学校里，他笨手笨脚地非要带她去吃最好的汤圆，结果排了长长的队，最后只能坐在路边摊，分享一碗热腾腾、甜丝丝的芝麻馅汤圆。他嫌弃路边摊不干净，却把她喂到嘴边的那个吹了又吹，小心翼翼……那时的灯光很暖，他的眼神很亮，她的心里，像是被那碗汤圆的甜糯彻底填满了。
而现在，他怎么样了？腿还疼吗？面对家族如此巨大的压力，他会不会很辛苦？那些恶意的言论，他看到了吗？他……会不会也以为，她会像其他人一样，急于和他划清界限？
一种强烈的、想要确认他安好的冲动，混合着无法言说的思念和担忧，最终冲垮了所有的犹豫和顾虑。
指尖，轻轻落下。
“嘟——”
漫长的等待音，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忐忑。她甚至开始后悔，或许不该打这个电话，或许他根本不想听到她的声音……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指尖颤抖着想要挂断时——
“……喂？”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沙哑，还有显而易见的疲惫，以及……一丝清晰的意外。
仅仅是这一个字，白如月感觉自己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所有在心底排练了千百遍的开场白，全都卡在那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鼻腔猛地一酸，眼前迅速弥漫起一层水雾。
“如月？”
听筒里，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清晰的询问，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声呼唤，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情感的闸门。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的哽咽和眼底的湿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至少，不要带上哭腔。
“晨星……”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明天，元宵节，你有空吗？”
问出这句话，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等待着电话那头的审判。
……
杨家别墅，杨晨星的房间。
他正对着电脑屏幕上那些关于家族集团的负面新闻和股价波动曲线图眉头紧锁，手机震动时，他本以为是父亲或者公司的人，看到屏幕上跳跃的那个名字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白如月？
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在他和家族都处于风口浪尖，在她的事业也可能受到牵连的时刻？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攫住了他——有意外，有惊讶，有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喜，但更多的，是沉重的压力和一种莫名的……愧疚。是他，是他和她曾经的关系，让她此刻也被拖入了这片泥沼。
他迟疑了几秒，才按下了接听键。
她的沉默，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一种无声的重量，压得他心头沉甸甸的。他几乎能想象出她此刻咬着嘴唇，欲言又止的模样。
“如月？”他忍不住又唤了一声，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是出了什么事吗？还是……公司逼她来表态？
然后，他听到了她的邀请。
元宵节？有空吗？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还打着厚重石膏，被支架固定悬吊着的左腿，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
“……明天？我这样……”他几乎是本能地回应，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厌恶的无力和狼狈。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见她？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失败者？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累赘？
“没关系。”她的声音立刻传来，带着一种急切的，甚至可以说是恳求的语气，打断了他的自惭形秽。“地方……就在京城东边的文创园河边那家‘听风阁’私房菜馆，七点钟。那里……那里环境很安静，不会有人打扰。”
她语速很快，像是怕慢一点他就会拒绝，仔细听，还能察觉到那努力压抑下的细微喘息。
“听风阁……”杨晨星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他知道那个地方，环境清幽，消费不菲，更重要的是，私密性极好。她选在那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她在尽可能地，为他们可能到来的见面，创造一个安全的空间。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中泛起一丝微弱的暖意。
紧接着，他听到了她后面那句话，声音明显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和一丝几乎无法掩饰的脆弱：
“我……我想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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