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皮客缓缓站起身，转了过来。
他的面容苍老，布满了深刻的皱纹，一双眼睛却异常诡异——他整个眼眶内，是一片纯粹的、如同深渊般的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让人望之心神俱颤。他的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灰败，嘴唇薄而毫无血色。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手手腕内侧，那个清晰的、如同烙铁烫出的“无瞳之眼”印记，比外面那个学徒的印记，更加深邃、更加邪异。
“等我一下？”楚夜踏入这片血腥工坊，脚步沉稳，仿佛走在自家的后花园，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悬挂的人皮和中央的平台，“你预约了吗？非法占用他人财产，进行高危邪术研究及制造公共安全隐患，根据条例，罚款金额可能有点高。”
剥皮客那漆黑的“眼眶”转向楚夜，明明没有眼球，楚夜却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黏腻、充满恶意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伶牙俐齿。”剥皮客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外面的废物，果然拦不住你。也好，省得我再去找你。”
他抬起那只干瘦、指甲缝里残留暗红污垢的手，指向楚夜：“你的皮囊，很特别。灵魂，也很强大。是上好的‘基石’材料。比那些劣质的‘至阴之皮’，好太多。”
他似乎将楚夜当成了，更好的猎物。
楚夜嗤笑一声：“想要我的皮？可以。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不过，看你这里的环境和资质，恐怕付不起这个价钱。”
“价钱？”剥皮客那漆黑的眼眶，微微收缩了一下，“用你的命来付，如何？”
话音未落，他那只抬起的手，猛地向下一按！
轰！
整个地面那暗红色的法阵，骤然亮起！粘稠的暗红光芒从沟壑中涌出，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楚夜的双脚！
一股强大无比的束缚之力传来，同时，法阵中升腾起浓郁的血色雾气，雾气中有无数冤魂在尖啸，疯狂地冲击着，楚夜的心神与肉身！
这法阵的力量，不仅带有物理束缚，更兼具精神攻击与能量腐蚀！
与此同时，两侧墙壁上，那些悬挂的人皮，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齐齐扭动起来！它们空洞的眼眶“看”向楚夜，张开无声的嘴巴，发出一阵阵无形的、针对灵魂的哀嚎与诅咒！整个空间，仿佛化作了怨恨的海洋，要将闯入者彻底淹没、撕碎！
剥皮客站在原地，漆黑的眼眶“注视”着，被血光与怨魂包裹的楚夜，干瘦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僵硬的、胜券在握的弧度。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弧度凝固了。
被血光与怨魂包裹的楚夜，周身突然亮起了一层薄薄的、却无比坚韧的金光！那金光正是来自他怀中，那本深褐色的【营业执照】！
营业执照自动悬浮而出，悬浮在楚夜头顶，洒下道道温润，带着绝对规则意味的金辉。
金辉所及之处，缠绕双脚的血光，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消退；冲击而来的怨魂尖啸，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无法侵入楚夜周身三尺；就连那浓郁的血色雾气，在金辉的照耀下，也变得稀薄、不稳定起来！
“规则之力？！”剥皮客那沙哑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惊疑与震动，“你到底是什么人？！”
楚夜抬手，握住悬浮的营业执照，那温润的金光，顺着手臂流淌到他全身。他一步踏出，脚下那暗红色的法阵光芒，剧烈闪烁，却无法再束缚他分毫！
“合法商人。”楚夜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却锐利如刀，锁定剥皮客，“现在，该谈谈你非法经营、危害公共安全、抢劫并伤害合法商户未遂的赔偿问题了。”
他举起营业执照，那烫金的大字，在金光中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言出法随般的威严：
“根据《幽途行者管理条例》和《跨界商业行为基本法》补充条款，现对你处以下处罚：”
“一，立即停止一切，非法活动！”
“二，没收所有非法所得（包括但不限于这些人皮、器官及邪术资料）！”
“三，处以阴德罚金五千万！即刻执行！”
随着他冰冷的声音，营业执照金光大盛，一道凝练至极、蕴含着“裁决”与“强制”意味的金色光束，如同审判之矛，瞬间射向剥皮客！
剥皮客脸色剧变，他那双漆黑的眼眶中，仿佛有旋涡在疯狂转动！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这金光中蕴含的规则力量，克制了他的“嫁接”邪术！
他不敢硬接，干瘦的身体，猛地向侧后方滑去，同时双手急速结印，口中发出急促而诡异的音节！
“万皮替身！”
平台上，一张悬挂着的、最为完整莹润的“至阴之皮”，骤然脱离钩子，如同活物般飞向剥皮客，瞬间覆盖在他身上！
金色光束击中那张人皮！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烫进油脂，人皮发出凄厉的、仿佛源自灵魂本源的尖啸，瞬间变得焦黑、蜷缩，然后化作飞灰！
而剥皮客的本体，则出现在几米外，脸色更加灰败，气息也紊乱了几分，显然施展这替身术，代价不小！
他死死地“盯”着楚夜，漆黑的眼眶中充满了惊怒、贪婪以及一丝，难以置信。
“规则裁决，你……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他的声音，因为情绪波动，而更加沙哑刺耳。
楚夜没有回答，只是再次举起了营业执照，金光重新凝聚。
“拒绝缴纳罚金，并试图暴力抗法。罪加一等。”
话音落落，他不再给剥皮客喘息之机，手腕一抖，营业执照脱手飞出，悬浮于工坊正中央，如同定海神针！
“嗡——！”
更加磅礴的金光，以营业执照为中心，爆发开来！这一次，金光如同海啸般，迅速蔓延，覆盖、渗透整个血腥工坊！
金光所过之处，墙壁上那些悬挂的人皮发出更加凄厉、却带着恐惧的哀嚎，拼命扭动想要脱离，却被金光中蕴含的“净化”与“秩序”之力，灼烧得冒出青烟。
地面那暗红色的法阵光芒，急速黯淡，沟壑中流动的粘稠液体，迅速蒸发，发出“滋滋”的声响；连空气中，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怨念，都被强行驱散、净化！
营业执照正在以其独特的“规则”之力，强行将这片，被邪异力量侵染的空间，进行“格式化”，纳入其“合法经营领域”的管辖范围！
“休想！！”剥皮客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他意识到，绝不能让这金光彻底覆盖！否则，他经营多年的工坊，他准备已久的仪式，都将毁于一旦！
他猛地扯下自己身上那件，暗红色的皮质围裙，露出底下干瘪的身躯。
只见他胸口、背部、手臂上，竟然密密麻麻地纹满了，无数双扭曲、痛苦的“眼睛”图案，与手腕上的“无瞳之眼”印记同源，却更加邪异！
“万皮怨念，听吾号令！以身载道，化吾神通！”他双手结出一个，极其复杂、透着古老邪气的印记，口中念诵着，亵渎的咒文。
刹那间，他身体上那些纹身的“眼睛”，仿佛活了过来，齐齐睁开！
无数道灰黑色的、充满极致痛苦与怨恨的流光，从墙壁上，那些人皮中抽取出来，疯狂涌入他的身体，那些“眼睛”纹身之中！
“呃啊啊啊——！”
剥皮客发出痛苦与疯狂交织的嚎叫，他的身体如同充气般膨胀起来，干瘦的皮肤被撑得透明，底下仿佛有无数张人脸在蠕动、挣扎！
他的气息，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疯狂飙升，瞬间突破了乙等上阶的界限！周身散发出的邪异威压，让整个工坊都在震颤！
他牺牲了多年来收集、炼化的所有“皮囊”中，蕴藏的怨念与能量，获得了远超自身极限的力量！
“死！！”
膨胀变异、如同一个由无数怨魂聚合而成的怪物，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一只完全由扭曲怨念和破碎人皮组成的、巨大而狰狞的鬼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威势，猛地抓向悬浮在空中的营业执照！
他要毁掉这个规则之力的源头！
鬼爪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刺耳的爆鸣，连营业执照洒下的金光，都被撕裂开一道口子！
面对这凝聚了，万皮怨念的恐怖一击，楚夜眼神依旧冷静。他将目光投向了剥皮客，那膨胀身体上，无数双挣扎嘶嚎的“眼睛”的核心——位于他眉心位置，那双最为漆黑、最为深邃的“无瞳之眼”！
那里，才是他现在力量的核心，也是他最大的破绽！
一直扣在楚夜左手中的黑色【镇魂符】，无声无息地消失。
下一刻，它如同穿越了空间，直接出现在了剥皮客的眉心之前！幽光内敛到极致，仿佛一个微型的黑洞，带着镇压一切魂魄、崩解一切邪能的绝对力量，狠狠印向，核心的“无瞳之眼”！
剥皮客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营业执照和那至强一击上，根本没料到楚夜的攻击，如此刁钻、如此致命！
他膨胀的身体，猛地一僵，感受到眉心传来的毁灭性危机，发出了惊恐欲绝的尖啸！
他想收回鬼爪防御，已经来不及！
他想再次施展“嫁接”之术，却发现周围的空间，已被营业执照的金光封锁，因果线条变得异常粘稠晦涩，难以顺畅转移！
“不——！！”
在剥皮客绝望的咆哮声中，【镇魂符】所化的幽光，精准无比地没入了，他眉心那双最为漆黑的核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膨胀的身体，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干瘪下去。无数凄厉到极致的怨魂哀嚎，从他体内爆发出来，那些刚刚被他吸收的怨念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失控地向外奔涌、溃散！
抓向营业执照的巨型鬼爪，在半空中僵住，然后寸寸碎裂，化为漫天飘散的黑色灰烬。
剥皮客恢复成干瘦的原貌，踉跄后退，双手死死捂住眉心。那里，一个焦黑的符印，正在不断扩大，蔓延出蛛网般的裂痕，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体内崩解。
他那双漆黑的“眼眶”中，纯粹的黑暗在迅速褪去，露出了底下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球，充满了痛苦、难以置信，以及疯狂的怨毒。
“你，毁了我，多年的心血……”他声音嘶哑，如同破旧的风箱，“‘无目之主’，不会放过你的，还有，慈心孤儿院的秘密，你永远，别想知道……”
楚夜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秘密，我会自己查。至于你的主人……”
他抬起手，指尖一缕，淡金色的规则之力凝聚。
“等他来了，我的营业执照上，会多一项，‘处理非法宗教组织头目’的，业务记录。”
金光落下，笼罩了濒死的剥皮客。
工坊内，万皮哀嚎渐息，血光彻底消散。只有营业执照悬浮空中，洒下稳定而威严的金辉，将这片污秽之地，纳入了“秩序”的范畴。
楚夜看着地上，迅速化作飞灰的剥皮客，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他弯腰，从灰烬中捡起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块非金非木、触手冰凉的黑色令牌，令牌正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却没有瞳孔的眼睛。
无目教的信物。
他收起令牌和营业执照，目光扫过这片，即将彻底崩塌的邪异工坊。
慈心孤儿院的线索，似乎指向了更深处。而这个“无目教”，看来就是他下一个，需要“洽谈业务”的对象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对方是会选择，乖乖支付“赔偿款”，还是需要他，再次启动“强制清场”程序。
楚夜转身，踏出这片血腥之地，身影消失在，废墟的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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